分卷(222)(3 / 3)
徐阆定定地站在柳树下,看着土坑,没过多久,那平整的泥土就开始蠕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暗红色的血液顺着缝隙缓慢地流出来,汇聚成一汪血做的池子。
他的喉结轻轻地滚动,从唇齿间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来:谢慕?
没有人回答他,能够回答他的,只有痛苦的哀嚎声,出自那些挣扎的魂灵们。
徐阆望向手中的万象舆图,舆图中的景象千变万化,浅淡的金光闪过,景象又发生了变化,向他显现出了一个新的方位,他垂眸看着,逐渐意识到这是他来的那个方向。
他们或许走的不是一条路,所以正巧擦肩而过了,这倒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蹲下身子,用手指蘸了那污浊的血液,在黏稠的声响中,一笔笔绘出繁复的图案。
这符能够安抚魂灵,但也并非一劳永逸的事情,它们的怨气深厚,一日复一日,符箓的效用磨损殆尽,压抑的怨气便喷涌而出到了那时候,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若是叫梁昆吾过来,那就很简单了,只消一剑,这些厉鬼便魂飞魄散,彻底消失。
但是,它们什么也没有做错,徐阆想,正是因为这泣血般的怨恨,他才难做出决定。
徐阆站起身,暗红色的血液也蠕动着缩回泥土中,他刻意绕开了那块地方,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尽管都是同一条路,当他再次踏上这条路时,心境却与之前全然不同了。
沿着那条狭长的道路走了一阵子后,徐阆便看见了斑斑血迹。
与其说是血迹,倒不如说是阴气途径的痕迹,歪歪斜斜,像是蜿蜒爬行的虫类,带着最深刻的怨恨,恶毒而凶狠,将地面烫出一道道暗红色的疤痕,冒着雾气,呲呲作响。
徐阆一路循着痕迹向前走,那股阴气也在灼烧他的心肺,将他的喉咙烧得拧成一团。
他顾不得陷入浅眠的那些百姓,想喊,谢慕,想要见到那个有着清澈眼睛的小孩儿,在这条漫长的、黑暗的道路尽头悠悠回首,想喊住他,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也想问他这么多年是如何度过的然而,徐阆是无论如何也喊不出口。他有什么立场呢?他不是谢慕的什么人,也与谢慕并不熟络,更何况,他终究是晚了一步,这是他无法辩解的。
沉默,他想,他只能就这样沉默着,沿着谢慕的踪迹,一直向前走着,走着,直到
直到,徐阆在谢家大门的石阶处望见了那个和记忆中相差甚远的小孩儿。
门口的那盏纸糊的灯笼,上面用稚嫩的笔触描摹着可爱的图案,什么兔子啊,什么老虎啊,诸如此类,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显得模糊不清,微光透出薄纸,将那一圈小小的地方照得明亮,而谢慕,满脸血迹,伤痕累累的谢慕就站在那一点微光中,怔怔地看着。
人死之后,会维持死时的模样,此后,若是魂灵改变心意,也可以变成平时的样子。
徐阆分辨得清楚,那是流离失所的魂灵,不是活生生的、有呼吸的人。
谢慕踮着脚,伸手去碰那盏灯笼,灯笼被阴风吹得栽倒过去,有意无意地避开了他的手,他离得越是近,那盏灯笼就退得更远,到了最后,终于被他逼到了死角,灯笼上的小兔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看着他的手越来越近,然后,穿过了灯笼,被火烫得退去。
徐阆不忍再看,他挪开视线,却听到了一声微小的抽噎,落到他耳中,愈演愈烈。
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哭腔,又轻又低,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刺破了寂静的黑夜,远远地听起来,像是风声在呜咽,吹动着草木沙沙作响,惊起树梢间栖息的寒鸦,哀鸣两声,扑棱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远了,只剩下一片漆黑的羽毛,摇摇晃晃地落下来。
而徐阆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头看向透不进半点光的夜幕,忽然羡慕起了武曲星君。
羡慕她能够窥见一切事物的轨迹,能够通晓过去、现在和将来,也有余力去扭转一切原本不该发生的事情,就算道路的尽头是毁灭,她至少能使这场旅途变得不那么艰难。
他听着那一声声夹杂了复杂情绪的悲泣,抬起手,试图将整个夜幕都拢在掌心之中。
那么,他能够做什么呢?徐阆像是被那不甚明显的星光所刺痛了眼睛似的,眨了眨眼睛,慢慢地想着,一个凡人,究竟要如何才能做出连神仙也无法轻易做到的事情呢?
、粼粼
那夜过后, 徐阆在霞雁城滞留了很久。
他看见那个温和的妇人哭得红肿的双眼,听到那个向来寡言的男人喉间散不尽的叹息声。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会无意之中提起谢慕的名字, 譬如, 天气冷了,要给他多添身衣裳,再譬如,昨夜下了一场的大雨, 雷声暴烈,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从梦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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