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64)(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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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白珏杀不得,至于改变他的想法,那更是不可能的,我并非庙里的僧人,若我将每个人的困苦、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听上一遍,我倒不如直接放下屠刀,去寻座庙算了。
他要来寻仇,那就寻,十几年后我再听到他提及此事,兴许还能记得起一点缘由。
方岐生看着聂秋,指节在他腰间的刀柄上敲了一下,说道:你那种活法太累了。
还有啊,他不由觉得好笑,若是依照聂秋的说法,他早在聂秋成为正道表率之前就该永诀后患,那么,之后宴席上聂秋的驻足,多年来的交锋也烟消云散,几度交锋的默契,肆意流淌的鲜血,清清朗朗的月色,也尽付东流,人生又何其枯燥乏味,叫人烦闷。
聂秋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音,兀自将所有话都咽了回去。
方岐生也没有再说下去,他们久久地伫立,像青苔和枫藤遍布的石像。
遥望远处的泼墨山水,山与天的交界处模糊不清,呈苍翠的颜色,晕染上水迹,是青鸟新生的柔软翎羽,蜿蜒流淌,在碧波万顷的鲤河中融化,一圈圈地编织成缠绕的绫罗。
浮云散尽,天边终于显出了温暖的微光,聂秋也是偶然抬眼才瞥见盛放的璀璨焰火。
像裹藏人间的琉璃壳子裂开了缝隙,他们才得以发觉身处的巨大炉鼎,脆弱的壳随着烈焰的焚烧而震颤碎裂,亮得瞳孔刺痛的火光涌了进来,将世间万物都衬得黯然失色。
雨后残留的积水蜷缩在深坑中,采摘了流光,在逐渐升温的空气中缓慢熬煮。
鲤河浅滩逐渐地显出灵动的粼粼柔波,圆滑的卵石晃动着,在滩底肆意行走,棱角破开暗涌的水流,温润的、夺目的,好似鱼鳞般闪闪发亮,揉碎了青绿,在远山背后的古庙敲钟声里浅吟低唱,取走兰草的露水,取走烈日的余晖,取走归雁的尾羽,倾尽其中。
它逐渐苏醒,像新生的幼儿,也像天地的染缸,将所有颜色都融化在潮水的波声里。
聂秋只是看着,就感觉胸腔中的郁气荡然无存,清朗的风顺着鼻息向下坠,在哔哔剥剥的燃烧声中化作流动的铁水,他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笑道:看来我们的运气很好,正巧遇上日光正盛的天气,原先我想不出你所说的是怎样一幅景象,现在却亲眼看到了。
眼前的景色比美酒更醇厚浓郁,方岐生却没有显出讶然的神色,他早就看尽了千山万水,鲤河也不过是他数年前的一隅回忆,再见时也不比之前更令他惊艳。
他侧过脸,将视线放在聂秋身上,火红的霞光映在聂秋清俊的面庞上,模糊了轮廓,眉梢,沉进血肉里的深陷,微微上扬的眼尾,挺直的鼻梁,轻薄的唇瓣,噙在嘴角的笑意,都覆上了一层朱红,温软而热烈,比红日的余晖更加滚烫,染成枫叶般的颜色。
我记得。方岐生说着,看到聂秋被惊动似的侧眸看向他,我记得你和我说过沉云阁的事情,也记得石桥上的托付,记得你浑身是血的样子,也记得你戴着狐面的意气风发。
不单是通过你的转述,乏善可陈的语言并不能代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亲身体会。
所以你不必如此紧张,小心翼翼,生怕惹得我心生抵触。他突兀地笑了一下,我明白你的谨慎来源何处,不过,聂秋,我是谁,我有什么能耐,你不是最清楚吗?
一个时常提心吊胆的周儒就够了,我可不希望新来的右护法也是如此收敛的人。
聂秋恍然窥探到了方岐生的心思,他抿了抿嘴唇,心中释然,说了个好字。
他以为这就算圆满落幕,却又听到面前的人继续说道:前半段,不单指这件事。
意识仿佛也被逐渐升温的空气烧得泥泞不堪,聂秋怔愣了片刻,才缓慢地反应过来方岐生刚刚说了什么,他口中的前半段又是指的哪句话,他指的不是这件事,又是什么。
在符白珏突然出现,打断我们的对话之前,最后一个未能回应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聂秋呼吸一窒,并非欣喜,反而有点迟疑,摇了摇头,说道:你不必回答,原本雪扬说的也不是问句,她不过是看到我们以前的相处,所以心生感慨罢了。或许是我这些日子逾越了,我只是习惯了这样待你,若是你觉得无法接受,我可以和你保持距离。
方岐生问:你要等,等到什么时候为止?
聂秋说:等到你觉得可以了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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