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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95)(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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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完全没想到后来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别走。方岐生下意识将聂秋扬起的袖摆紧紧抓住,又不知该说什么话挽留他。

太糟了。

方岐生想,说到底,他根本没有任何理由能留住聂秋。

聂秋要走,只需带上一柄含霜刀,就能远走高飞,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从牙缝里逼出一句不算是挽留的话来: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聂秋怔了怔,看了方岐生半天,停滞的思维嘎吱嘎吱地转动了几下,这才意识到方岐生刚刚到底说了什么话出来,不由得以手遮面,摇着头,说了这半个时辰以来的第一句话:不是,你很好,你没有哪里地方做错了,我只是想出去打点水清洗一下。

声音虚弱得很,一碰就散,其间还夹杂着几声咳嗽。

他说出这话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往后的许多话都说不出口,只能深深地看着方岐生,眼底的情绪复杂,淡薄又沉重,即使是眸光闪烁之处仍存了阴郁苦闷。

好像他经历的不是一晚上,而是经历了一生的悲欢。

方岐生不可能放手。

他敢肯定,聂秋要是去后院的井边打水,就凭这副恍恍惚惚的模样,能一脚跌进井里。

你晚上是不是没睡觉?方岐生轻轻吸了一口气,决定不再追问聂秋,先解决最重要的事情,其余的等聂秋醒了之后再仔细询问,先去休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聂秋这次没有再固执地要去清洗身上的血迹,由着方岐生将他拉到床边,褪下衣裳,准备上床的时候才迷迷糊糊想起这么一回事,停了动作,轻声说道:我身上脏得很。

方岐生笑了一下,我又不嫌。

说完后,方岐生将这木头桩子拽上床去,把温暖的被褥全盖在他身上,替他掖了掖被角,似是无意地在他身上摸索了两下,确定没什么需要包扎的伤口之后,就用手掩住聂秋的眼睛,把他的微颤的睫毛梳下去,说道:你先躺一会儿,我去将典丹和季望鹤找来。

他还是不放心,毕竟聂秋浑身都是血,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聂秋应了声,却没有闭上眼,自顾自地说道:方岐生,我告诉过你,我有多喜欢你吗?

大半夜的,浑身挂着血,看起来又虚弱又憔悴,结果突然就说出句没来由的话来。

方岐生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总觉得聂秋这副模样就跟交代后事没什么两样,索性也不听他后半句的话了,又去捂住聂秋的嘴唇,抢在他之前回道:我知道。

你就在这里呆着,我马上就回来。

说罢,方岐生披起外袍,草草地将靴子穿上,很快就出去了。

你不知道。

当房间内再次陷入沉寂时,聂秋暗暗想到,如果方岐生一辈子都不知道也好。

上一世他在邀仙台面对死亡时有多么坦荡,这一世面对死亡时就有多么惶恐茫然。

但如果再问上一次,聂秋仍然会回答,这一切都值得,他不后悔,也不可能后悔。

那时,他看着指甲缝里流出血,抬手又发现眼睛也在流血,顺着眼角淌下去,胸腔又痛又痒,引得他掩住嘴唇低声咳嗽起来,咳出零星的血块,在衣服上绽放成大片大片的花。

虚耗说:我能听到你的生命在流逝,你快要死了。

要是有闲情逸致,聂秋还想仔细问问它生命流逝时的声音是怎么样的。

是兵戈相交时的铿锵声,是血液流淌的汩汩声,是朔风卷过大漠黄沙的簌簌声,又或者是木炭在火焰中燃烧时热烈又响亮的噼噼啪啪声,还是像冰融化成水那样,静默而克制。

但是聂秋此时正扯了桌面上的绸缎去擦面上手上的血,无暇顾及它的话。

擦去,重新涌出来,又擦去,又涌出来。

他逐渐发现自己现在的行为无异于用手去堵住泉眼一般,没有任何意义。

不消虚耗提醒,聂秋也知道他现在就悬在死亡的深渊之上,手脚并用,狼狈不堪地挂住一根细细长长的树枝,生怕坠下去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树枝断裂的声音。

那就坠下去,跌进深渊,摔得粉身碎骨,叫后世把他挂在城门上,记住他的愚蠢莽撞。

聂秋没有再试图止血,他在桌前静静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忽地叹了一口气,然后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料,用指腹蘸了血,在上面一字一字地写道:玄圃堂,白玄。

布料也就那么大,多写一个字或少些一个字都显得突兀。

于是聂秋索性就不写了,将布料压在碎石底下,免得被风吹走。

他想喊醒方岐生,想对他说,你看,我就要死了,我得赶紧告诉你我找到了有关你师父的线索,我得赶紧告诉你我不是故意要离开,我得赶紧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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