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方式不对,或许让你厌恶……但青青,这就是我的全部了。”
他的声音沉得发哑,没有半分技巧,只剩孤注一掷的坦白,像把心剖开,连带着最原始、最笨拙的滚烫,一并捧到对方面前。
沈朝青听着耳边近乎虔诚的告白,感受着包裹自己的、坚实又灼热的体温,那颗冰封了太久的心,竟像被暖意浸软,悄悄裂了道细微的缝。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迅速放平,仿佛只是错觉。
这一夜沈朝青失眠了,萧怀琰也是。
他就那么看着沈朝青紧闭的双眼,睡意全无。
他怕一闭眼,怀里的人就没了,这一切不过一场梦境。
到半夜三更的时候,沈朝青的呼吸渐渐均匀下来,萧怀琰将他搂的更紧了,脸上一片冰凉。
青青,我该拿你怎么办?
你想要什么呢?我能给你什么呢?
……
萧怀琰登基后,以雷霆手段整顿朝纲。他借秋猎叛乱为引,用铁血手腕清剿了一批蠢蠢欲动的宗室旧臣。
该下狱的绝不姑息,该夺爵的毫不手软,动作快准狠,没几日便将兵权与关键衙门牢牢攥在掌心。
与此同时,他又颁布了一系列休养生息的政令:减免赋税、鼓励农耕、严查贪腐。
他深谙“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对百姓展现出远超预期的仁政与关怀。一时间,民间对新帝的观感变得复杂又带着期盼,这位手段狠厉的帝王,似乎并非只知杀戮的暴君。
这般软硬兼施的举措,落在有心人眼里,滋味更是五味杂陈。
萧连誉在自己的府邸中,听着幕僚的汇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指节在桌案上敲得“笃笃”响,满是压抑的怒火。
“郎君,您吃点东西吧?好几日没正经吃饭,都瘦了一圈了。”
萧王妃一身珠光宝气,莲步轻移,领着一众婢女端着食盒进了房。她看着萧连誉虽瘦却依旧圆润的脸,又瞥了眼桌上纹丝未动的烤鸡,眉头不自觉蹙了起来。
幕僚连忙躬身行礼:“娘娘。”
王妃抬手示意他起身,自己则坐到萧连誉身侧,满脸心疼地拿起帕子,替他擦了擦额角的薄汗。
萧连誉紧绷的眉头稍稍舒展,声音带着疲惫:“阿妙,我这哪有心思吃饭。”
王妃却不管这些,伸手揪了只油亮的鸡腿递到他嘴边,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快吃,再怎么着,也不能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
萧连誉望着她眼底的关切,终究还是张口咬了一口。
“对了郎君,再来一口青菜。”王妃笑眯眯地夹了筷翠绿的时蔬,又递到他嘴边,动作轻柔得像在哄孩子。
可她温柔的面色下,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
上次秋猎,萧连誉精心布局,甚至不惜拉拢陈岩那等鼠辈,却还是没能除掉萧怀琰,反倒折损了不少心腹。
如今萧怀琰登基掌权,却没立刻对他这位皇叔动手。
这绝非仁慈,恰恰是其高明之处。
她早听闻,是赵雪衣献策:新帝刚登基便诛杀皇叔,难免落得“刻薄寡恩”的骂名;暂且按兵不动,既能彰显帝王胸襟,又能慢慢分化昭王麾下本就不算铁板一块的势力,再逐个收编。
果然,不过月余,昭王麾下那两位以勇武闻名的祝忠、祝义将军,便被萧怀琰用高官厚禄与“为国效力”的大义,成功招揽过去。
萧连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势力被一点点蚕食,却因萧怀琰已占尽大势、又握有大义名分,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两人之间,便维持着一种脆弱到一触即破的平衡。
……
沈朝青身上的金链并未解除,但活动范围却悄悄放宽了些——至少在这偌大的寝殿里,他能相对自由地走动。
萧怀琰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他禁锢在自己的绝对领域里,连一丝逃离的可能都不愿给。
此刻,他正由林绶伺候着用早膳。萧怀琰的心眼堪比蜂窝煤,不可能不知道林绶在他上次逃跑时扮演的角色,可他不仅没处置林绶,反倒将人留了下来,还让其贴身伺候。
沈朝青端着白瓷碗看了半晌,才舀起一勺清淡的鸡丝粥,“林绶,秋猎那日之后……段逐风,到底去了哪里?”
林绶垂着眼睑,“奴才不知。”
沈朝青抬眼,将勺子放回碗中,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是真不知,还是不敢说?”
段逐风的踪迹,他私下探了许久,用尽了法子都没半点线索,定是有人在暗中阻拦。
林绶额角渗出细汗,刚要开口辩解,殿外却传来一道带着慵懒笑意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他确实不知,因为人早就跑了。”
话音未落,一道墨蓝色的身影便未经通传,悠然踱步而入。来人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冶,眉眼间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正是拓跋金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