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一口。
梁宵严笑着伸手去接,指尖倏地从杯中穿过。
弟弟消失了,饮料箱消失了,爆米花和烤肠的气味一起消失了。
记忆中的场景和眼前的枯败重叠又撕扯。
梁宵严恍惚地想,他明明记得他只是站在原地等弟弟买水回来。
怎么站了一会儿,就什么都没了。
脸上长久的错愕之后,渐渐趋于麻木。
他平静地从口袋里掏出药瓶,平静地打开往嘴里丢了几粒,平静地嚼完上楼。
楼梯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每走一步都会扬起来。
走着走着脚边多出来一条老狗,灰不溜秋不胖不瘦,拖着尾巴擦地板。
人没声张,狗也不哼唧。
就这样并排往上走,显然已经是老朋友。
狗一出来他就把烟掐了,从袋子里拿出一只甜筒给它。
它张嘴叼住,和人一起走进儿童天地。
里面什么都没有,只剩几把破椅子。
一人一狗像往常那样默契地拉开(撞开)两把椅子,人坐上去,狗爬上去,望着外面空荡荡的楼道,安安静静地吃甜筒。
这条狗是那个在楼里坠亡的孩子的。
他们玩密室逃脱时小狗也在。
孩子没了,家就散了,狗成了流浪狗,每晚都来这里找主人。
它沿着主人的足迹一圈一圈跑,对着楼道一声一声叫,跑到精疲力尽,嗓子哑透,跑到从小狗变成老狗,也听不到熟悉的声音回应。
梁宵严发现它时它正瘫在地上口吐白沫,都这样了四只爪子还在蹬。
想起当年新闻报道一闪而过的视频画面里,出事的孩子被抬出大楼时,旁边确实跟着一只小狗。
但小狗不能上救护车。
孩子没了也没人通知小狗。
或许对它来说,也只是在原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就什么都没了。
要怎么和一只狗解释人的死亡呢?
梁宵严用了点手段查到当年出事的孩子的名字,对着虚空叫了两声。
狗听到小主人的名字,四爪狂蹬,拼命抬头望向虚空。
良久,没传来回应。
它转头看向梁宵严,浑浊的眼睛流出水。
梁宵严轻声告诉它:“没有了。”
第二天梁宵严再来时,它没再跑了。
不跑也不叫,拖着尾巴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梁宵严吃什么都会帮它带一份,临走还会给它留下几个大鸡腿。
今晚没买到鸡腿,只有甜筒。
它也不挑,尾巴搭在人腿上,边吃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晃。
晃着晃着忽然听到两道窸窣的脚步声。
它警觉地竖起耳朵,“嗖”一下冲出去。
“回来。”
它又“嗖”一下回来,疑惑地看着梁宵严。
梁宵严还在吃甜筒。
吃得好整以暇,不紧不慢。
里面的芯吃光了,又吃外面的蛋筒。
吃到一个渣都不剩,这才起身往外走。
外面空无一人,紧急逃生的牌子亮着幽幽绿光,地上的脚印杂乱无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