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妈的,分明就是卡着我们!”
萧彻听着,面色沉静,只有眼底掠过一丝冷意。“黑山部族……落鹰峡那边,加派三队游骑,昼夜巡视。有任何异动,烽火为号。”
他顿了顿,关于冬衣,“给父王的信里提一句。同时,让我们在京城的人,去查查户部那几个扯皮的官员,最近和哪些人走得近。”
“是!”秦苍应道,目光却又瞟向楚玉衡,欲言又止。
萧彻抬眼:“还有事?”
秦苍粗声道:“世子,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咱们在这馆驿里,人多眼杂,有些事儿……”
他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是不是该更谨慎些?毕竟是个来路不明的南边罪奴,谁知道他心里揣着什么心思?”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几乎是直接质疑楚玉衡是奸细。
楚玉衡身体微微一僵,头垂得更低,盯着自己的鞋尖,仿佛要看出一个洞来。指尖悄悄掐入手心。
萧彻的目光也转向楚玉衡,少年单薄的身影在秦苍彪悍的体魄对比下,显得愈发脆弱。
他没有立刻回答秦苍,反而问道:“前日让你整理的元嘉八年至十一年北境与兵部往来文书节略,好了吗?”
楚玉衡愣了一下,没想到萧彻会突然问这个,忙收敛心神,从书案一角的一摞文件中准确抽出一份,上前两步,恭敬地双手呈上:“已整理好了,请世子过目。”
那是一些更早年的陈旧文书,内容更为琐碎枯燥。
萧彻接过,并未翻看,直接递给了秦苍:“你看看。”
秦苍狐疑地接过,粗粗翻阅。
上面是用清峻的小楷条理分明地归纳出的历年粮草调拨、军械补充、边贸互市的概要,数据清晰,重点突出,甚至还附了几处看似微小却可能存在的矛盾之处,用朱笔在一旁做了简注。
秦苍是粗人,但不是蠢人。
他常年处理军务,深知从浩如烟海的旧档中提炼出这样的东西,需要何等的耐心、细心和敏锐。这绝非一个普通书吏能做到,更不像一个别有用心的奸细会花费心力去做的事情——因为这些陈年旧事,对当前的局势并无直接用处。
他翻看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的质疑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讶和探究。
他再次抬头看向楚玉衡,目光已然不同。
萧彻这才淡淡道:“他若真有别的心思,就不会把工夫花在这些无人问津的故纸堆上。”
他手指敲了敲桌面,“疑人不用。我身边,不缺舞刀弄枪的,倒缺个能理清这些头绪的。”
秦苍沉默片刻,将那份节略合上,再看向楚玉衡时,虽然仍谈不上友善,但那股明显的敌意收敛了许多。
他抱拳瓮声道:“世子说的是。是末将思虑不周。”他顿了顿,又硬邦邦地加了一句,“……整理得不错。”
最后这句夸奖,从他嘴里说出来,显得格外别扭。
楚玉衡心中微震,低声道:“将军过誉,分内之事。”
萧彻摆摆手,秦苍便告退出去。
经过楚玉衡身边时,他脚步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看了他一眼,大步离开。
书房内又安静下来。
楚玉衡站在原地,心情复杂。萧彻方才那几句话,看似平淡,却是在手下心腹面前,明确地回护了他,甚至……认可了他的价值。
“愣着做什么?”萧彻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把这些送到东厢房,交给刘主簿归档。”他指着一旁那几箱已整理好的旧档。
“是。”楚玉衡收敛心神,上前搬起一个箱子。箱子有些沉,他身形微晃了一下,随即稳住了,慢慢向外走去。
走到院中,恰好遇见正带着两名侍卫巡视的卫铮。
卫铮的目光落在他抱着的箱子和略显吃力的步伐上,脚步未停,却对身后一名侍卫微一颔首。
那年轻侍卫立刻上前,沉默地从楚玉衡手中接过箱子,动作干脆利落。
楚玉衡一怔:“多谢……我自己可以……”
那侍卫却不言不语,只抱着箱子跟在他身旁。
卫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带人巡视。
楚玉衡看着前面卫铮冷硬的背影,又看看身边沉默帮忙的侍卫,心中了然。
这定是卫铮的吩咐。
是因为世子的态度转变,还是因为……
他不再多言,低声道了谢,引着那侍卫往东厢房走去。
路上,遇到几个馆驿中原先的仆役。
那几人见到他,神色都有些微妙,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中有好奇,有打量,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
世子对这位罪奴的“另眼相看”,显然已在馆驿中传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