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初雪铺在塌上,几乎与床榻融为一体,走近才会发现被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实在是瘦得过分。
长长的眼睫微微颤动,唇上悬着将破未破的鼻涕泡。
沐川望着安静的睡颜,想将时间停留在这刻,等他睡醒了再说。
日上三竿,洗了亵裤,拿了餐食,傅初雪还没醒。
越等越狠不下心告别。
踌躇改变不了什么,该来的总是会来,不能再拖。
沐川附身亲吻光洁的额头,本想以此叫醒傅初雪,可想到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亲吻,便愈发贪恋傅初雪身上的气息。
吻从额头落到眼睫,右手探入松垮的领口。
傅初雪掀开眼皮,呆滞的神色瞬间清明,像只炸毛的猫,嗷呜一嗓子:“不要再弄我了!”
“吃点儿东西补一补。”
“我自己吃,你不要碰我!”
“嗯,先漱漱口。”
“呼噜呼噜呼噜”傅初雪仰头漱口,扶着腰狠狠“呸”一口。
沐川将腹稿吞下肚,无奈道:“给你按按腰。”
掌下皮肤细腻光滑,丰盈的臀上悬着两枚腰窝,衬得腰部更加细瘦。
沐川没忍住,力度重了些。
“哎呀!”傅初雪转过头来,圆溜溜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眼尾泛红。
沐川塞他只蜜饯,安抚道:“我轻点儿。”
“一点儿不知道疼人。”傅初雪气鼓鼓道:“讨厌你!”
许是身体底子太差,前夜过于劳累,傍晚,傅初雪吃过甜点,又迷迷糊糊睡着。
傅宗端着药碗进屋,脸拉老长,“不是说要演分别的苦情戏嘛,怎么还赖在这啊?”
沐川承诺过“会好好对祈安”,现在却想睡完就跑,顿时羞愧难当,“对不起。”
“我说过,他将祖传玉佩给了你,我便不会插手你们之间的事。”
傅宗坐到塌上,见儿子面色潮红,轻轻触碰他额头,又见儿子睫毛微微颤动,轻轻握了下他的手。
傅初雪回握。
傅宗会晤:这是想让他留人。
“这些话我只有当他睡着时才会说。”傅宗说,“祈安心高气傲,你明知他的心思、却迟迟不给回应,是想一直吊着他?”
“我……”沐川想回应,但大仇未报,开口说“喜欢”太难。
傅宗说:“祈安刚回府时不爱说话,盈盈为了让他开心,买了只小狗。盈盈去世后,祈安哭了一年;小狗死了,祈安哭了一个月;你说,倘若你身死,他会哭多久?”
若没听到这番话,沐川还可以告诉自己:傅初雪是小孩子心性,就是馋他的身子,喜欢了就要得到,等过了这阵子热乎劲儿,就会忘了。
可事实上,傅初雪对他颇为认真,为了不让他走,用美人计苦肉计连环计……
他不能再掩耳盗铃,这段感情不是他想开始就开始、他说暂停就暂停。
傅宗开始谈条件,“傅家虽不问朝政十余载,然家父参政四十余年,内阁旧部众多,我以傅家基业向你保证——”
“若你留在延北,与祈安厮守,为父会守你们余生平安。”
“若你执意复仇,今日一别,余生便再无瓜葛。”
与傅初雪的死缠烂打不同,傅宗开出的条件直戳心窝。
挺拔的脊背肩负着十万忠魂的重量,沐川从未低过头。
今日再也挺不住。
爱情没有复仇重要,又或者说,他没有那么爱。
沐川闭眼,攥紧双拳,低声道:“我不能放弃复仇。”
离开傅府后,沐川彻夜未眠。
此刻方才知晓,世间最痛的不是脊背被劈开,而是爱别离。
忽又想起,他还没与傅初雪郑重的道别。
挑灯磨墨,本想写封长长的信,让傅初雪天冷添衣物、好好吃饭、别总生气……又怕写得太多,他死后,傅初雪看到信会更伤心。
傅初雪说冬天毒发会很难熬,那就先拖过这个冬天,等雪融之后,傅初雪身体好些,那时也该尘埃落定。
倘若自己身死,他也不会特别难熬。
思来想去,天亮前,纸上只有一句话。
时辰终究是到了。
唐志远早已在庭院备妥马车,随行亲兵肃立,空气透着一股凉意。
沐川跃上赤骓,发令:“启程。”
队伍行至城门,望着斑驳的城墙,忽然想起傅初雪在城墙之上,身着红袍,明艳的模样。
沐川挥手,“停。”
唐志远揶揄,“东川侯是想留在延北当赘婿吗?”
沐川似没听到他的话,下马径直向城墙走去。
此行生死未卜,沐川不将傅家的祖传玉佩带入黄土。
若傅初雪追来,那便让他暂时死了心;若傅初雪不来,那就说明自己在他心中不重要,若自己身死也不会特别伤心。
半年前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