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厌倦过那种像罪人一样的生活,大家好像都把我当成一个不知好歹的傻子一样苦口婆心地劝说,父母也会像当初那样冷眼看我,我能怎么办呢?
我有的时候甚至会很羡慕我的朋友樊静,樊静的父母都已不在人世,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她的生活里根本没有催婚这件事。说来可怕,我也不知道我在潜意识里究竟期望着什么。”
白芍药像个疯子一样在医院走廊里喋喋不休,这些话憋在她心中实在太久了,白芍药结婚没多久就感觉到心灵不堪负重,她不懂金水镇的其他女人究竟如何熬过这漫长一生?
白芍药和方力伟的婚姻就是活脱脱一笔生意,两个人一个为了给家中父母交代,另一个为了找个免费保姆和传宗接代,一个吃尽婚姻的亏,一个占尽婚姻的便宜,彼此权衡,各有所图,谁都不算清白。
第22章
祖律从未想到芍药老师在婚姻之中会如此痛楚,两个月之前,白芍药还一本正经地教育她,小律,婚姻不能一概而论,就像咱们金水镇不全都是好人,也不全都是坏人。
现在看来芍药老师的丈夫和镇上其他男人也没有什么不同,祖律原来总是纳闷,为什么满身书香气的妈妈会嫁给一身鱼腥味儿的爸爸,现在才终于知道妈妈当初或许也和芍药老师一样别无选择。
那个年代的金水镇根本容不下喜欢同性的女性和独身女性,现在的金水镇依旧容不下这样不顺从的女性,除非你能忍受指指点点,忍受众叛亲离,除非你能彻底置父母颜面于不顾,除非你能接受别人骂你自私鬼、老处女,灭绝师太。
祖律年幼不懂事的时候也曾跟着别人骂过镇上的独身女性,男孩子会向她们扔石块,女孩子会向她们吐口水,叔叔们逮到她们就是一顿说教,阿姨们逮到她们就是一通规劝,那时祖律单纯地以为被大多数谴责的一定是坏人。
戴云舒知道这件事后把年幼的祖律抱在怀里和风细雨讲道理,她告诉祖律,小律,你可以骂贪官污吏,你可以骂罪犯小偷,但你绝对不可以骂因为主动选择单身被社会孤立的女性,她们不是坏人,她们没有犯罪,她们不应当承受骂名。
祖律当时还不能完全理解妈妈话语当中所表达的含义,她只是依稀明白自己错怪了人,那些独身女性并非像人们口中那样十恶不赦,她们不应该因为不嫁人被众人视为妖怪,更不应该因为不嫁人受到他人不公平对待。
大抵谁也不想在群体当中活成惹眼的异类,祖律的妈妈最后选择了屈从,童原的妈妈也选择了屈从,十四年后,芍药老师和镇上其他女孩迫于无奈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祖律却觉得她们所选的似乎是一条更加艰难的路。
祖律作为父母婚姻见证者比谁都清楚烂掉的婚姻是什么模样,她刚有记忆的时候,父母关系还很和谐,祖大鹏觉得娶了个诗人老婆回家着实很荣耀,那时祖大鹏对戴云舒很是珍惜,舍不得她风吹日晒,舍不得她洗衣做饭。
祖律再长大一点点,祖大鹏开始埋怨写诗赚不了几个钱还浪费做家务的时间,埋怨戴云舒做饭没有邻家阿姨色香味俱全,埋怨戴云舒身子弱力气小干不动重活,埋怨戴云舒肚子不争气生不出儿子。
戴云舒曾在祖律之后怀过一个女孩,她想给祖律生个妹妹,祖家人却异口同声逼她将孩子流掉。戴云舒不流掉孩子祖大鹏就开始打她,祖律曾无数次见到强壮的父亲殴打羸弱的母亲,她每次扑过去都被祖大鹏像拎小鸡仔似的甩到旁边。
祖律七岁那年戴云舒再一次怀孕,那是祖大鹏强迫妈妈结下的恶果,戴云舒这一次怀的是一对双胞胎男孩。祖大鹏得知喜讯又重新把戴云舒捧上了天,他开始像婚姻伊始那样悉心对待妻子,他让妻子每天躺在床上安心养胎,他不允许妻子再为他洗衣做饭,祖家一切仿佛回到两个人当初结婚那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