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老板娘说不至于为个十五块钱的拖把怎么样,除了厨房帮工的另一个阿姨之外再无其他员工,而那位阿姨先行一步离开自然无法给任何人作证。
这件事不了了之,昝文溪洗碗,她本就不打算常做,三个月寿数全都洗碗?她不在乎。服务员却还有很长的寿命要过,老板娘即便相信他,也会给他打个问号,后面处境就不会那么轻松。
稀奇的事情却发生了,傻子造谣中伤服务员,显露出不好惹的发癫状态,男服务员反而靠近过来,主动和她聊天示好:你下午出去做什么了?你眼睛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老毛病,治不好了。昝文溪墩齐一把筷子搁在案板上,错开,大小头错乱的一排排筷子,她往前一推,大头朝下的沉一点,噼里啪啦地掉下去了,她就这么把筷子整理起来擦干净,扔进筷子机里。
男服务员贴在她身后,像个牛皮糖似的紧紧挨着,她觉得很热,回过头挥起拳头,对方连连摆手: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你这么不好惹?
是。
她打了一架心情不好,语气也冲,男服务员笑了下没说别的什么。
等晚上九点多吃完夜宵的人差不多都走了,本地晚上风高,再晚了也没什么人来,老板娘骑着电动车回家了,让男服务员把门锁好。
他把卷帘门往下拉了一半,猫着腰钻进去,盛情邀请昝文溪一起:来呀,吃点。
厨房也收了。
没事,我有手艺,弄点。
小饭店提防不住员工偷东西,男服务员收起来一把肉串,串通厨师藏了点,此时端出还没收起的烤架,把肉串摆上去。
昝文溪承认自己饿,没吃过好东西,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肉串,孜然味儿扑面而来,她想起地府里有个老人跟她形容柳枝烤肉,说是沙窝子里都洋溢着香气,做梦的时候一口馕一口肉,羊油顺着嘴角流在胡子里。
昝文溪说:我不信。
老人说:我们这地府里阴阴凉凉的,什么味道也闻不出来,要是能活着多好啊,下辈子你当我孙女,我每天给你吃羊肉串。
昝文溪说:我不信。
你怎么什么都不信?
万一你说的这个,不好吃?
没吃过?
没有。
昝文溪停了下,看向服务员递过来,不是讨好,倒像是和她一起做坏事似的,好像一起做了坏事就是同谋,她虽然不太懂,但也明白是这层意思,犹豫了下。
现在她知道羊肉串是什么味道了,是一只手往鼻孔里钻,往嘴里钻,把她的舌头拧抹布似的拧出口水,她含住口水,忽然站起来了。
男服务员笑着说你吃嘛你吃嘛,你吃不完给家里人带点。
她和没出息的嘴馋战斗两个回合,还好她从没吃过,所以终于赢了,背着手扫视屋子里的一团狼藉:你收拾好。
你吃点。
你欺负我,我就弄你,你不欺负我,我就当没看见。
男服务员说你真有意思,自己狠狠咬了一口,还在挥舞着签子,像一把剑和她战斗,她赤手空拳,差点就要过去和他勾肩搭背地原谅了,就像自己以前当傻子那样,和欺负过自己的人当朋友她不是傻子了,谁欺负她没完没了,她就像对姜一清那样,弄死拉倒。
她惊愕地意识到,当傻子竟然干不了好事,却无意间干了很多坏事,当了清醒人之后,干的是好事还是坏事就需要想想,好坏,要在后头才想清楚,现在还不知道但分得清别人对她是好还是坏。
虚情假意的,她不喜欢,大踏步地转过身子走了。
可她是真饿了,回家之后习惯性掀开锅盖,想起自己已经不是傻子昝文溪,而是丹丹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的,奶奶没必要给她留饭这么晚。
家里没有冰箱,灶膛里的火都熄灭了,柜子里还剩半张冷掉的烙饼,炕头放着一盆等待发起的面团,不知道明天奶奶做什么吃。
她饿得发慌,蹲在院子里吃冷烙饼,奶奶手艺不是很好,也或许是因为猪油烙的,冷了之后有点腥气。
小狗淘淘蹲在她脚前目光灼灼,尾巴摇晃得像电风扇。
她分了一半,自己吃了一半,饿得前胸贴后背,小狗跑回去睡觉了,她把小狗从窝里拖出来揉着脑袋,对着狗说我要吃了你,张大嘴巴做咬人状,隔壁源源不断地传来炒菜的香气。
炖肉,青椒炒肉丝,李娥在屋子里忙活什么呢?
她想站起来去看看,想起李娥说卖盒饭她又坐下了。
饿得发慌的时候想不起身上的疼和疲惫,饿是霸道的,铺天盖地,把她砸得快要昏过去。
她又翻箱倒柜,找出一袋过期的方便面抓出来啃啊啃,掉下来的碎屑第二天早上被蚂蚁搬走,蚂蚁一串串地搬运着她吃剩的渣子,奶奶说要起风了,今天不出门去了,正好中午蒸花卷。
她急切地说:面发好了,现在蒸行不行?
奶奶说行,她就急急忙忙地跑去院子里找柴火,忽然有人咚咚咚地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