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的眼睛又有何难?”郑侠讽了他一句,转头望向沈括身侧。
云济露出一丝苦笑,只得挺身而出,替他搭腔:“仓廪高四丈八尺,仓门高七尺半,九格窗棂正中的明瓦离地一丈零三寸。鲁专勾身长六尺整,爬窗时有一恰到好处的落脚点,离地六尺半,且向左侧偏二尺,所以鲁专勾爬窗时,双目最多能高于明瓦两寸。而窗棂边框厚两寸,他双目距离明瓦最近能有三寸,明瓦高三寸一分,所以只需在窗棂下七寸处装木架。木架宽度约为一尺,而后将猫儿四足绑在木架上,鲁专勾向内看时,明瓦下沿正好遮住木架和猫儿的四足,只能看见猫儿的身躯和头颅。”
他让狄依依将黑将军拎来,拿着先前郑侠用过的木板,一边比画一边解释。在座诸多官员都是智计过人的能臣,但听他以尺寸计算人眼所见的景象,一个个听得云里雾里,虽然不懂,却深受震撼。
云济继续道:“黑将军比寻常猫儿大,肩高九寸,身长一尺六寸,距明瓦处大概有七寸远,距鲁专勾眼睛约一尺。徐老三身长五尺一寸,站在仓廪中间的木梯上,距窗口约三丈三尺。所以在鲁专勾看来,徐老三只有黑将军六分之一高,是也不是?”
鲁深两只眼睛瞪如铜铃,一张嘴张得如窗格一般,半天合不拢嘴。
孙永等人不善数算,纷纷侧目向沈括望去。却见沈括嘴唇不住开合,颌下短须随之微微颤动,显然在跟着云济默算,脸上露出了然神色。见他这番表情,了解他的同僚不由暗暗咋舌。
云济说罢,见无人能辩,向孙永谦谦鞠了一躬,默然退回沈括身侧。
郑侠朗声道:“当然,若是看得仔细,应该还能瞧出问题来。是以设局者在中间那格窗棂中,装上一块十分特别的明瓦——能让人隔着它看到仓廪内部,却又看得不是十分清晰。”
“是了!”鲁深兴奋道,“洒家当时爬到窗前看的时候,中间那格窗棂里明明有一块明瓦,可以隔着它看到仓内。等到狄九娘看的时候,那块明瓦却不知所踪。奇怪,那块明瓦去了何处?洒家原以为是因仓库震动,掉落在废墟里了,后来也曾进仓内找过,却偏偏寻它不见。”他说到后面,也有些疑惑。
郑侠淡然一笑:“那片明瓦,咱们都曾看到过的。”
“都曾看到过?”
“咱们进入仓内后,看到木格花窗下方的墙壁上,有一道从上而下的湿痕。那道湿痕正是那片与众不同的明瓦。”
鲁深脱口而出:“湿痕怎会是明瓦,不是巨兽的唾液吗?”
“巨兽的真身是这只黑将军,哪有那么多唾液?”郑侠摇头道,“很简单,那块明瓦其实是用冰磨成的,等太阳出来了,冰自然化成了水。”
郑侠说罢,众人均是恍然大悟。鲁深更是连连点头,显然颇为信服。
“由此可见,延丰仓貔貅夺粮一事,根本就是一出故弄玄虚的皮影戏。是为了掩人耳目,偷盗那上百万石存粮罢了。其实延丰仓中所藏粮食,早在上元节夜里就已经被搬空,等到天亮时分,再弄一只貔貅出来……”郑侠话音越来越高亢,渐渐变得怒气勃发,“蠹众木折,隙大墙坏。你们真是好大的胃口,京师百万黎民活命之粮,你们竟然也敢贪!”
在阵阵寒意里,郑侠昂首挺立,恍如冰天雪地中一株不惧严寒的劲松,一字一句间,抖落满身的霜雪,站出了顶天立地的气势。
斜阳西沉,道道金辉洒落下来,他披着两肩金光,指斥延丰仓众人道:“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你们吃着朝廷俸禄,却沆瀣一气,监守自盗,豪夺百姓口粮。说到底,你们才是那凶兽貔貅,狼顾鸢视,只吃不泄,胃口大得像无底之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