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上桄榔一声后,滚走的声音飞快被雨点啪嗒抹去。
塞缪尔低头去寻找踪迹,却早就不见踪影。
在抬头的时候,看见的是贺松风怨恨的注目。
那一瞬间,塞缪尔的灵魂都被这场雨浇灭了。
他的心被贺松风亲手丢的戒指剜出千疮百孔,又被贺松风的怨恨灌满,沉重的懊恼就像水银,从心脏开始,通过血管,途径身体各个部位,直至四肢百骸都被沉甸甸的水银贯穿击沉。
塞缪尔蹲下的两条腿发麻,他快要站不住脚,几乎要摔进水坑里。
他的身体开始失去平衡,他的呼吸开始不连贯,意识就像被肺部被抽走的氧气,渐渐稀薄。
塞缪尔前倾,他想抱住小小一个贺松风。
可飓风夹着暴雨一吹,蜷缩在那里的细瘦一条可怜人,自己都快要站不住脚,又何来的力气去支撑塞缪尔。
塞缪尔意识到这一点,他蹲下的两条腿缓缓前倾。
现在不光是鞋子淌进水里面,是塞缪尔的膝盖以下的部位,全都跪在声势浩大的积水里,冰冷的雨水汹涌冲刷,膝盖以下很快就被刺骨的寒冷激得失去知觉。
他很快就意识到,贺松风也是冷的,贺松风没有穿衣服,只会比他的寒冷还要来的更加的恐怖。
塞缪尔把雨伞放进贺松风的手里,迅速地脱下外套,手腕一转。
贺松风的肩膀及后背都被一层滚烫湿黏的温度蒙着,温度来自塞缪尔,湿黏则来自他被雨水泡到发白的皮肤。
塞缪尔手臂绕过去,直接把贺松风完全搂进怀中。
他另一只手撑着伞,风一吹,几乎要把伞面刮跑,而贺松风也在他的怀里始终一副留不住的苍白。
今天晚上没有月亮,天空完全被厚厚一层乌云遮住。
似乎那轮灰白的月亮被塞缪尔怀抱臂弯里。
白得已经失去所有的血色,在巨大的雨气里,被晕染的没有色彩,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他甚至有些透明。
而贺松风身上那些青紫青紫的淤血,又何尝不是今夜的乌云,几乎要把他本来的模样遮住。
塞缪尔心惊胆战,他跪着,脑袋低低地垂下,他开始道歉:“跟我回去吧,我知道错了。”
塞缪尔的衣服很快就被雨淋到透明,手里的伞在他颤颤巍巍的道歉下,完全倾斜向贺松风。
在塞缪尔的臂弯里,贺松风不再受风雨干扰,风无法穿过塞缪尔的胸膛抵达他的身体,雨也无法浸透头顶雨伞。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强迫你。”
“我们回家去,我们不要再这样继续僵持了……”塞缪尔的声音低低的,声音不是从喉咙里出来的,而是从气管里,攥在一起,细密地挤出来,在说话的尾音里,还偷偷用气音补了个讨好的问句:
“…………好吗?”
贺松风依旧是那副魂不守舍的透明模样,雨水从他的脸颊滑下,迅速被塞缪尔粗糙的掌心小心翼翼抹走。
“你理理我,你别不理我,你和我说句话吧,好吗?”
“你骂我,你打我,好吗?”
“不要离开我,好吗?”
塞缪尔害怕地连声询问。
“好吗?好吗?好吗?”
贺松风转了眼珠,用余光瞟着塞缪尔,但很快塞缪尔就钻进余光的正中央,强行变成正眼对视。
贺松风其实不太理解这些男人。
为什么一定要在眼泪和离去的教训下,才学会温柔对待?
为什么一开始不能好好的爱他?
“我跟你发誓我绝对不会再伤害你,你也发誓你不会对我不忠,这件事就到这里结束,好吗?”
贺松风没有回答,他沉默地看着男人害怕失去的惊慌失措。
贺松风由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任由塞缪尔的独角戏上演。
不远处一道白色的车灯明晃晃插进他和塞缪尔之间不多的缝隙,像一把刀强行把他们之间界限切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