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鱼起身道:“并非我要去。姐姐稍坐,我去去就来。”说罢转身进了里间卧房。
不一会儿,卧房里传出些窸窣低响,待窸窣声停了,又换成一片连绵的脚步。
辛夏好奇地伸长了脖子。
恰在此时,沈鱼自门内跨出,两人四目相对。辛夏的视线越过沈鱼落在她身后,倏然瞪大了眼睛。
屋内一片安寂,衬得辛夏陡然拔高的声音格外清晰:“沈小妹!你……你屋里怎藏了个男人?!”
沈鱼耳朵一热,什么叫藏男人嘛,这是她正正经经救回来的人。她长吸了一口气,拉着男人的袖子把他带到辛夏面前,“我想托姐姐的,便是看能不能给他在江家安排个活计!”
“他?他是何人?”
“我在山上救回来的。”
说到救字时,沈鱼音调不自觉地加重了些,是救命不是藏人。
辛夏掩唇低呼:“小妹!生人你也敢收留?!”
男人循声目光转向辛夏。
辛夏一顿,声音更低了几分:“还这般魁梧……沈小妹你……你们……睡一间里?”她眼神瞟向厢房里,未尽之意不言而喻。
“你想哪儿去了!”
沈鱼红着脸打断越说越不着调的辛夏,“只是我这院子只有一间卧房,不和我一起,难道叫他宿在灶下?”
辛夏一脸“本该如此”的神情,张大眼睛呆呆看着沈鱼。
沈鱼不欲在男女之防上纠缠,岔开道:“先不说这些。我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他这样的,能不能送到江家去做长工?”
辛夏捕捉到沈鱼话里的不寻常,“‘他这样的’是哪样?”
沈鱼既请了辛夏,便存了十分的信任,随即将如何捡到这男子、他现下是何状况,一一如实道来。
辛夏越听眉头蹙地越紧,“不能成不能成,他一个口不能言、神智不清的,江家怎会要?再说那大宅子里的规矩道道多如牛毛,他也克化不了,说不定给人拿去做什么笺子靶子,家里痴笨些的奴才被人欺负到死了也是有的!”
这些沈鱼已为男人考虑过,她绕到辛夏身边,挽住她的手,“他不算全傻,只是脑子慢了些,有一身使不完的力气,劈柴是把好手,洒扫也使得。姐姐只需与伙房的妈妈们说项,给他安排个添柴烧火的粗活,让他少露面多做事,管个饱饭就行。他的那份工钱,尽可与妈妈们分了。如此一来,那些老妈妈们得了好处又乐得轻松,岂不两全?”
“哪里是钱的事!”辛夏叹气,“我问你,他姓甚名谁?何方人氏?家中几口?年岁几何?有无隐疾?这些问起来如何作答?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叫我如何敢往江家送?”
沈鱼早有计较,利落道:“姐姐介绍时,只道他是我远方表兄,唤作‘沈家的’。一切由我作保便是。”
纵使沈鱼如此为男人承诺,辛夏仍是犹豫:“这妥当吗?”
沈鱼轻叹:“人既救回来了,总不能又丢到路边任他自生自灭,总得替他寻个着落。”
辛夏看看缄默不言的男人,又看看满目希冀的沈鱼,终是心软:“罢了罢了,待我回去问问吧,不过未必能成,成了也未必是好事。”她顿了顿,忍不住嗔道:“你这心软的毛病几时能改?治病救人还不够,如今又捡个‘表兄’回来养着!怪不得行医多年还这般清贫,我算是明白了,你这哪里是女郎中,分明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见辛夏松口,沈鱼任凭她打趣。
二人又闲话片刻。沈鱼忽想起邓大娘说亲之事,辛夏比自己年长却也未嫁,便问:“前些年姐姐总说要寻机会让江小少爷收房,日后做个姨娘,这事儿……可有眉目了?”
听她问起这个,辛夏耳根脖颈都红了:“沈小妹啊沈小妹,你如今真是了不得!屋里藏了个汉子不说,张口就是什么收房做妾的……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羞也不羞!”说着伸手作势要去勾沈鱼的鼻子。
沈鱼笑着扭头躲开:“姐姐耳朵脸都红透了,看来是颇顺利了?”
辛夏一甩手,声音里带了几分被戳破心事的羞恼:“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你再浑说,我可真不帮你了。”那小女儿情态落在沈鱼眼里,让她心头也不禁微微一热,低头淡笑,只盼着那江家小少爷与邓墨公子,皆是可托付的良人才好。
送走辛夏,沈鱼长舒一口气,吃了口茶,坐在榻上翻看辛夏刚送来的书,悠闲过了半日,晌后又诊了几个犯小毛病的村里人,其间插空教了那男子认了几个字、一些江家可能的规矩。
男人素来听沈鱼的话,学字时专注认真,听规矩时也一丝不马虎,沈鱼骄傲于自己亲手教出来的人,思及要把他送走倒还生出几分不舍得。
只是不舍不能当做饭菜吃,她也不能守着傻子过一辈子。
沈鱼摇头,不再去想了。
这般忙碌的日子又过了几天,待尹五上门,沈鱼便知辛夏那边有信儿了。
尹五家世代是南溪村的铁匠,自他承了铺子后便少见踪影。此刻见他手上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