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在意。
“奚晏官至尚书令,统领六部,而六部之中多是曹伦抬举上来的世家子弟,盘根错节之下,根基稳固,想动奚朝浥,便是要与奚家撕破脸皮。”梁慎予顿住须臾,语调更柔和了些,“不过,他们也不是动不得,滇州兵马不足为虑,此番入京的滇州副将,当年曾受我父亲恩惠,方能有今日,曹伦意图拿滇州军制衡于我,痴心妄想。”
容瑟微愣,“你在滇州也安插了人?”
“有备无患。”梁慎予弯眸而笑,冲着案上的折子示意,“好了,王爷先睡,我将这些送到云松斋去。”
将容瑟抱上榻后,梁慎予捧着奏折出了门,云松斋离卧房不远,但没点灯。
昏暗中,梁慎予将折子放下,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下令:“出来。”
片刻后,房梁上跃下来个黑衣人,对着梁慎予抱拳:“侯爷。”
这是梁慎予自己的暗卫,只隶属于他本人。
“柳池。”梁慎予淡淡地吐出一个名字,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瞧了眼黑衣暗卫,眼中涌动着浓烈杀意。
那人便会意点头,“属下明白。”
梁慎予淡淡道:“不超过三日,本侯要看见结果。”
“领命。”黑衣暗卫抱拳后闪身离去。
片刻后,梁慎予从云松斋出来,仰头瞧了眼浓郁如墨的夜色,那漆黑便映入他的眼中,犹如深不见底的暗渊。
很快,他就恢复平日的温和神态,若无其事地往回走。
万家灯火熄。
容瑟已经许久没梦见过去那些事,可刚睡着不久,昨日事便不依不饶地在梦里追上来,时而是那个男人狰狞的脸,时而是奚朝浥兴奋癫狂的面孔,同样的变态,同样的歇斯底里,最后扭曲成不成人形的怪物,对着他咆哮嘶吼。
但容瑟习以为常,他仍旧恐惧,但绝不会示弱。
他冷冷盯着那怪物扭曲的脸,却见五官缓缓地变化,最终成为一张落泪的、少女的面孔,带着绝望与恨意。
是容知许。
于是骤然惊醒。
容瑟猛地睁开眼,惊得浑身冷汗,蓦地坐起身来,喘息微促。
梁慎予睡得浅,闻声争眸,也跟着坐起来,瞧容瑟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立刻伸手去搂他。
“王爷,怎么了?”
梁慎予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一丝微哑,春风一般吹入容瑟耳中,将心虚震荡尽数抚平。
“做了个梦。”容瑟缓缓吐出口气,歪在梁慎予怀中,目光有些发直地瞧着昏暗中的某一处。
他想起来了。
原著中奚家和曹家是容靖的左膀右臂,而奚朝浥与容知许出场不多,只是提了一句,长公主成婚两年无所出,后染病暴毙于奚府。
如若他们夫妻恩爱,容瑟还能勉强相信容知许猝死,可依照这种境况,容知许若真的发生不测,恐怕不会是什么染病暴毙这种原因。
这四个字看起来就代表着见不得人的内情。
“神色这样紧张,是什么梦?”梁慎予拥着他,吻落在微凉的发间。
容瑟沉默片刻,说:“过去的事。”
梁慎予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的回忆,顿住须臾,轻声说:“那这梦可真不识趣,挡了我与王爷梦中相会。”
容瑟被他逗笑,“你睡在我的床上,还想进我梦里?有点得寸进尺了啊。”
“是啊,我想。”梁慎予捏着他的下巴在唇上轻轻啄吻,“想无时无刻与你在一起,梦里也不愿分开,下回若再有这梦扰你好睡,便唤我,我一定来。”
分明知道他这是玩笑话,可容瑟还是被宽慰到,忽然就有了底气一般,便轻轻颔首:“好,下回叫你。”
梁慎予没有问他究竟梦到了什么,只是拥揽着与容瑟一同倒回榻上,亲昵耳语:“不过还是不要有下回的好。”
容瑟就这么借着相拥的姿势,与梁慎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却不曾提及容知许和他的梦,以及他的来历。
那些都不要紧,说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容瑟信奉的宗旨就是只求眼前。
快活一天是一天。
过去不能回首,而未来都是变数。
只有此刻,岁月静好。
奚家。
奚朝浥夜里归家,与奚晏说起今日游园宴的事,连容知许那段也说了两句,脸色有些阴沉。
“定北侯是铁了心给摄政王做狗。”奚朝浥面露不豫,“还有柳家,恐怕柳家不是为了将定北侯笼络回来为我们所用,而是柳家想攀附定北侯,好在定北侯瞧不上他们。”
奚晏喝着茶,听完后缓缓点头,“那就罢了,暂且别去招惹他……羌州的兵权,不容小觑,贸然动手也师出无名,还有你——”他将茶盏放下,看着奚朝浥蹙眉道:“也收敛点,为父知道你心里不痛快,后院那些婢女随你如何,可她到底是大晋公主。”
奚朝浥仿佛被戳到痛处一般,脸色骤然阴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