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是。也许等到战争结束了,她真的可以回到新闻界,圆自己在ap大展宏图的旧梦——她现在已经搭上了线,甚至不该说那是线,那就是桥……
别人都觉得可以,只有她自己——大概因为这里的“别人”都不是军统的人——在担心自己能否真的卸下这边的身份,单纯回到记者的身份。她太习惯于一切都是军统身份的伪装的生活了,这感觉就像是戴上了一个脱不下来的面具,即便对于记者身份来说并非、也不该如此。
越想越乱,千头万绪需要考虑的太多——比如要去美国就可以带上裴清璋和陶静纯,可以顺路为陶静纯治病,但那样就意味着要先把话说明白,那就更难——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还是先把眼前的事情干好吧。
包子铺的对面果然有一个身着破旧长衫的男子走了过来,和吃包子的苦力讨价还价,他问得急切,苦力答得漫不经心、只顾吃,看也不看长衫男子——这样最好,她最喜欢,因为一个人只管对暗号,另一个只管观察周围,包子没吃完就走是撤离,吃完了就是可以行动,多么简洁——未几,吃完了,拍拍手,苦力张嘴说话,伸出肮脏的手,从口型上看得出来是要钱。
长衫男子愣了愣,很不屑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当面点清了预付的工钱,又把纸包包回去,递给苦力。
然后——她观察两人的举动就像导演看演员——你应该同样打开了点一遍,然后把钱连纸包一起收在怀里,在怀里就把纸包和钱分开放了,分好就可以出发了。
踏上离开上海的路程,亲自把这样东西经安徽往武汉、一直送到重庆去。
那张纸。
有了那张纸,日本人的电台对他们来说就再也没有秘密可言,一眼看穿,像是没穿盔甲就上战场的疯子。
疯子。
这将是她在战场上完成的最重要的大事。正如她最初的梦想,除了荆轲,她就要达成像专诸、要离、聂政一样的事业,一个人在一整件事中完成最重要的部分,就这一件事就可以扭转乾坤——
突然,背后响起刺耳的喇叭声和粗鄙不堪的日语叫骂,是宪兵队。
宪兵队怎么会在这里?!
她猛地回头看,人数还不少,而且眼神非常笃定,直直地望着苦力和长衫男子的方向。
长衫男子若是被抓尚且有理由可以逃离,苦力被抓就不好说了。不行。
她立刻起身,一手放下茶钱,一手拎起身边的包,大步流星地穿越别人的桌子,眼神不曾从宪兵队的车上移开,手也自然地伸进包里。
就在她只用五步就走到了茶楼的拐角、茶楼上的众人大部分都被宪兵队的喧哗吸引去了注意力、而苦力和长衫男子正在有条不紊地假装吵两句嘴然后离开、而宪兵队以更快地速度紧逼眼看准备把车直接刹在苦力的脸上的时候,汤玉玮猛地跃起,右腿越过栏杆跳上隔壁房顶,伴随踩碎瓦片的哗啦一声出现的是一颗!子!!弹,正打在对面旅社屋外的变压器上。
电火花,爆炸声,街心与楼上的所有人都发出受惊的喊叫,下意识抱住了头弯下了腰躲避,两眼望着天空就像有陨石将坠落。
这是她刚才来的时候想好的几个办法之一,也是最不好的办法,专用于大队人马来时制造混乱。这个办法有很多瑕疵,比如,只要离包子铺够近,楼下的人轻易就可以看见她的人和她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直接可以过来抓她。
火花随着电线一路蔓延,身后一片尖叫,她回头看——顺手用纱巾捂住了半张脸——视点先是放在包子铺,看见苦力往较狭窄的那条街逃去了,长衫男子不知去向,而街面上剩下的人都在四散奔逃,一队宪兵追着苦力,指挥官正点了另外几个人,向她跑来。
她脚下发力,在刚刚做了一个抬腿程度颇高、还要把背极度压低的大跳之后,右脚还踩在重重碎砖瓦片中,左脚向前以最快速度开始跑。一眼望去都是破破烂烂的屋顶,根本看不出那里能踩哪里不能踩,也不知道踩空了下面会是什么在等着她。可也不能等,只能跑。
她尽量沿着连绵不绝的屋顶的中间跑,让两边都不能轻易看见她。她这样盘算是挺好,但张良计过墙梯,等她一分钟后跳过一个不算窄的缝隙之后,楼下的宪兵队立刻兵分两路夹击她。据她仅有的日语词汇量,她听得出楼下在喊左右喊快追,喊——
一点火星过然后才听到声响,她怀疑自己是脑子出了问题或者过于兴奋,不然怎么先看到火花后听见开枪?幸好肌肉的反应比脑子快,她向右一偏,躲开另外两颗!!子!!弹。
也许还有别的,她仿佛听见楼下有人尖叫。这样不行。
眼前的楼下似乎有个阳台。
不,两个。两栋楼。
她抓起身边一个装了几件湿衣服的木盆,加速往前跑,先把木盆扔进右手的阳台,然后自己再飞身扑进左边的阳台,两边几乎是同时听见哗啦一声木板碎裂的声音,但万幸——她从一片灰尘中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脚步又轻又快,推开眼前的门再推开眼前的窗,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