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数着不同方向的脚步声,啪,啪,啪,好像还有些黏糊,也许是沾了——是啊,肯定沾染了什么。
就在野狗子们离她只有三丈左右时,她猛地挥动竹节鞭,划出一个圆弧,顷刻间骨骼断裂的咔咔脆声在四面响起,接着是一声声的“嘭”,是沉重而冰冷的躯体掉在地面上,是树冠上传来沙沙声,然后什么织物以极快的速度划过空气的锐响,最后只剩下被液体堵住喉咙的呼噜声。
破晓时分,一缕晨曦从山间漏了过来,她看见霓衣下来了,站在外面,离满地身首异处远远的。
这是她们商量好的,她知道霓衣好洁,原本打算全部代劳,没想到霓衣并不愿意,说自己的扫这一下省事,也不会弄脏。
此刻她能从霓衣眼睛里看见深深的嫌恶和反感,更看得见霓衣看自己的笑意。
快走吧,别让她难受。
她拿出无极派给的工具和口袋,动手开始取。在地府见惯脏污,腥的臭的黑的白的,什么都见过了,哪怕那些都不算是“真实”的、只是能给罪人强烈的恐惧和恶心,她都习惯了,于是对此刻自己身上的血污和臭气毫不介意——只要霓衣还站在原来的地方,离自己足够远。
她想说点什么阻止霓衣上来,又觉得霓衣洁癖至此决计不会上来,又觉得霓衣不上来让她有点……
她一手放在下巴上,一手往头顶去,一路摸索,全是刚硬的脏毛,几乎扎手,放在下巴上的手因为感觉到血污变滑,怕脱手,向上去寻找新的抓手处,结果差点滑进狗嘴,被那锋利的牙齿划破手指。
那牙啊,简直有成人的手指长,其尖锐仿佛一口就能咬穿人的头颅,咬穿,咬碎,轻易吸取里面的脑浆,留下恐怖的现场。
结果现在她却为了要取这邪物的脑子而保留它颅骨的形状和完整。不知道对于潜在的发现者来说,自己留下的现场会不会是更恐怖的?切口整齐,怎么会有人把骨头切得这样整齐?像个硕大空碗骨头水瓢一样,放在这里,里面空空如也。
放下工具,她双手捞出此行的“战利品”,扔无极派给她们的口袋中。再走向下一个。
背后霓衣所在的方位,依然寂寂无声。晨曦从山间照来,越来越高,空气中的蓝色则越来越淡漠,远处传来几声鸟鸣。
快取完时,天已大亮,她正从地上站起来、把几乎装满的一个布袋子收好,突然听见背后霓衣的一声轻呼,她猛地转过身去,从树林间隙里看出去,支离破碎的画面里,有几个土灰色的东西从壕沟里爬出来,活像是被食腐的野狗撕咬的残躯。再仔细看,方才发现是人,是活人,是饥饿的村民。她想要阻止他们别往这边来,这里除了血污和怪物之外别无一物,又不敢出声导致他们被发现,然而到底来不及——先是成群睡在濠沟附近的丧家之犬发现了他们,吵闹扑咬,未得一口,彻夜巡逻无聊至极的攻城军队就策马而至,弯弓一箭。
丧家犬们捡了白食,又害怕自己被捕杀,夹着尾巴在一旁瑟瑟发抖。而她们只是站在那里,亘古如一刻。
忽然,霓衣转过来看着她,她说:“地府不过如此。”
甚至还好些。
等到取完,她收拾好了一切,突然感到一阵清风从头顶吹过,血污臭气统统不见了,代之以一阵熟悉的香气——是霓衣走到她身边,她想转头,又有一种喜悦的羞怯,只好低下头,“谢谢你。”
“这有什么,”霓衣轻声道,“我自己经常如此,顺手而已。”
“走吧,我们也赶紧离开这儿。”她环视周围,除了熟悉的臭味,还闻到了野兽的味道,“有狼,还不少。”
“我以为狼只吃新鲜肉。”
她从霓衣的语气里听出讽刺,一笑,“那是你见过的那些得道的会说人话的狼。”
走了几步,霓衣忽然停下,在她背后严肃地说:“不。也许不是这么简单。”
唐棣这下回头了,对上的是霓衣半笑的脸。
“你也觉得是不是?”
“你是说——”
“无极派的盘算,不是表面上的这样,你想想是不是?”
不简单?
是啊,就说一点,连续数日,为什么都有百姓趁夜出城觅食?守城看上去守得相当不错,地面上如此坚实,难道地下会特别容易挖掘吗?完全可以做到不让任何人出去。就算城内已经易子而食,出城也是白白送死,为什么会允许出城送死而不是保留有生力量?尤其是在人手远远没有对手的多的情况下。此外,如果能地道出城为何不想办法求救或者送信乃至于打对手一个出其不意?而且高处看时,壕沟周围散落许多盔甲,但尸山都是普通百姓的衣着了,这么多百姓都是被巡逻队射死的?当然创口已经是看不出来了,可傻子也看得出来,巡逻队不会把尸体堆上去,他们懒得,只让狼犬乌鸦之类的吃掉就是:那这些尸体是哪里来的?
要是真是守护效用的法器,为什么不是什么有镇定效果的东西?反而是邪物?
“你怀疑他们在故意杀害百姓?”她说,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