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玉感觉自己花了很久,碰见宋时铮,和宋时铮一起站在这里,站在天文台,站在美利坚的土地。
没人知道,她从一个在乡村里玩泥巴的小背带裤起,到今天和宋时铮并肩站在这里,她花了二十年。
孟行玉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烂掉的蛀牙。而宋时铮的人生,像是一颗彩色的糖果。
她有多想吃糖呢?
想到她一出现,就是她的一辈子。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不会再吃到这颗糖了。因为幸运这种事,从来没有发生在孟行玉身上过。她想要什么,从来都得花120分的力气去争取。
可经年流转,她竟然能够再见宋时铮,还是以如此奇妙的方式。她已经感觉用尽了此生的幸运。
天幕旋转。
停住呼吸,默数到十。
地球好像在旋转,跟巨大的格里菲斯天文台的穹顶一起。
即使是最讲求数据与精确的孟行玉,也不得不承认,浪漫在此刻具有无与伦比的力量。
这时刻让她梦寐以求。
繁星之下,孟行玉想,她一定要告诉宋时铮,她无法再多等一刻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告诉宋时铮,她的心意。
她迫不及待地,想拥她入怀。
孟行玉心想,宋时铮一定也喜欢她。
“宋时铮。”
她开口唤她。
“孟行玉。”
宋时铮出声打断,声音又远又近,辨不明喜怒。
“我拉一首曲子给你听吧。”
“啊?”
宋时铮“噗”地一声笑出来,笑得花枝乱颤。
笑声对面是好莱坞山的标志。
这个时间点,说不定哪个街边就会有拎着酒瓶的醉汉。
宋时铮明明还想像以前一样轻松地说分手,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怎么都是耷拉的。
肯定是美国的治安太让自己发愁了。宋时铮一厢情愿地想。
怎么了,不是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吗?
怎么会选择离开的时候也会感觉空落落的呢?
以前不是每次分手的时候,都有一种快感吗?那种狠狠地、抛下别人、绝不回头的快感。一转身,就可以去蹦迪、喝酒、fe dg的快感。
宋时铮在心里嘲笑自己。难道是旅游的太开心了,想定居了?
这太荒谬了。
宋时铮告诉自己,这是不理智的。
没人会因为一次旅游开心,就要搬到那去永居。
但头脑里又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说,如果不止一次旅游开心呢?
如果是十次呢?一百次呢?
也不能搬吗?
但她和孟行玉在一起真的是全然的快乐吗?
她们又真的经过了十次、一百次、一千次吗?
冰冷的蓝宝石扣在喉咙上,扣久了,竟也沾染上了温度。像一枚生涩的果核卡在中央,每当吞咽便上下滚动,仿佛在压抑某种未能出口的词句。
宋时铮高高昂起头。
那截喉咙像一段苍白的琴颈,偶尔,当沉默太久,那里会无意识地绷紧,绷成一条脆弱的直线,像是被看不见的手指扼住。
而当她终于开口,声音便从这狭窄的通道里挤出来,带着一点嘶哑的摩擦感,像钝刀刮过粗陶。
“我们在一起吧。”
“我们分手吧。”
两人同时说。
第31章
“你说什么?”
像海底的风浪席卷而来,宋时铮一瞬间,觉得孟行玉连声音都变得阴狠。宋时铮喉咙里撕扯出嘶哑的笑意,笑得她直咳嗽。
“我说,我们分手。”
天幕还在旋转,跟巨大的格里菲斯天文台的穹顶一起。天旋地转间,深蓝色的天幕像是被海浪吞噬了。
宋时铮无端想起自己十五岁的时候,突然被叫回家。
头等舱内,灯光调暗,座椅放平,她喝下一杯香槟,戴上眼罩,坐了十五个小时的飞机,拖着箱子风尘仆仆地归国。
推开门,满屋子亮堂堂的。
水晶吊灯开着,宋母和父亲分坐长桌两端,中间摆着文件,神色淡淡的。唐姨也在场。父亲眼睛通红,眼里痛苦、挣扎与阴狠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