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雁出神不过数秒。很快回神,他想起襄王的行事作风,对伍玖道:“把我的荷包拿来。”
伍玖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眼睛瞪大了点,他想说什么,又咽回去,神色肃然的去给他拿了。
温雁走到榻边,俯身从榻下拖出木箱,在瓶瓶罐罐里找了找,拿出角落里的青瓷瓶。
伍玖捧着荷包过来,看到他手里的药瓶,咽了咽唾沫,声音一下子低了:“公子,真的要……?”
温雁接过荷包,取出银针,贴着袖口插了进去。
他一连插了六根针,确认两边的袖口从外看不出异样,抬手晃动也掉不下来后,才有几分好笑道:“想什么呢。”
他屈起指节,敲了下伍玖的脑袋。
“他到底是王爷,虽按如今局势来看,他落不得什么好下场,但仍不是轻易能得罪的。”
他声音放轻:“我杀不了他。”
伍玖松口气。
他摸摸脑袋,嘿嘿笑了两下,好奇道:“那您准备这些针是要?”
“襄王好男色,强取豪夺久了,就算断绝身份后会有舆论兴起,也难保不会暗中下手。”
温雁将药粉倒在帕子上包好,抿出一个梨涡来:“你主子惜命,还想多活些日子。”
……
亥初。
十五熟练地翻墙进院,又从窗口翻进去,落地无声。
他走到桌前单膝下跪,垂着头,沉声道:“禀王爷,他乃中书侍郎嫡子,温雁。”
“中书侍郎?”容烨批着奏折,头没抬,问他:“如今是谁在位?”
“定朝二十二年的探花郎温克行,任职已有六年。”
容烨印象不深,想是没活多些日子。
他继续道:“他的事,细细讲讲。”
听出他对温雁的特殊之处,十五道:“温公子是早产儿,生母在他一岁时病逝。自小体弱,常年喝着汤药。”
“久居后院,鲜少出门,痕迹不多。今年会试后因着雅阁开展的诗会出门,被襄王看上,私下去找温侍郎,欲强娶为妾。”
“襄王。”
容烨抬起眼,落下笔。
他今儿回忆了番这时候的事,想起不少人。有些人早早便死了,所以他记得不深。襄王便在此列。
仅有的一点印象,全在于他赤身裸体的吊在树上,屁股上扎着三根银针,仪态全无。
他怎么死的容烨忆不起来,只这笑料让他印象深刻。
十五应:“是。”
他说得细了些:“属下探入温宅,听得温公子与温侍郎为此事争执不休。温公子巧舌如簧,更胜一筹,温侍郎捂胸喘气,气极。”
容烨想着那张病气重的脸,和青年瘦弱的身子骨,起了分兴致:“怎么个巧舌如簧法?”
十五向他转述了遍温雁的一席话。
容烨听着,慢慢抚掌。
他眼里带了分欣赏,弯唇:“倒是伶牙俐齿,吃不得亏。”
话头一转,他道:“拿诏书来。”
一直在旁默不作声磨墨的十一微愣,起身从架上拿了明黄的诏书给他。
容烨提笔,手腕从左至右晃过,拟了旨。
如今他摄政王的身份虽没在明面上定下,却已然有了实权。拟圣旨的诏书、玉玺,皆在他府中。
十一看着他盖下章,眼睛不经意间扫过他的字迹,惊得瞪大眼,呼出声:“您要娶妻?”
容烨心情好,没怪他失态。他等着墨迹干,悠悠然道:“府中空了许久,难得有这般趣味的人儿,不娶来可惜。”
“他既不想嫁襄王,那本王便圆了他的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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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雁不知自己平白被人惦记了上。
他静等着温克行思量。温克行对他向来不在意,巴不得他早早离开家,能嫁出去做个王爷的妾发挥一下价值最是好。
他一番言语相逼,摆明了他不会嫁的态度,如果温克行真要逼他,那不是他一死证清白就是他大闹,这邻里邻外的官员可不少,届时闹大了温克行面上难看不说,还要得罪襄王。他断不会为了他得罪人,所以定会放他离家。府里少个他,不会有任何变化。
可他没想到,等了一日没等来温克行的答复,先等来一道圣旨。
临时被叫去正堂,温雁低眼扫过堂内的人,最终落向拿着圣旨的侍卫。
定梁帝驾崩后,如今权势多在瑞王手里,瑞王常年在西北,身旁常用不是宦官,而是近卫。
所以这捧着圣旨的侍卫,是谁的人无需多言。
没由来的,温雁心跳快了几分。他是来的最晚的,只他的西院在宅里偏角,属于嫡子的东院落在温书手里。他来时堂内众人早已跪下,捧着圣旨的侍卫静等着他。
见到姗姗来迟的他,面上无怒色不说,眼里竟还带着分恭敬。
温雁过眼仅是一瞬息的事。他压下心头不安,掀袍跪下,温声致歉:“温雁失仪,让大人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