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医院,重新坐上出租车。汽车只能开到小区门口,离南晴家还有好一段距离。下车后,喻逐云一言未发地在南晴跟前蹲下。
“上来。”
南晴身上的难受和疲惫感并未完全消失,他抿了抿唇,也不逞强,乖乖地搂住了喻逐云的脖颈。
喻逐云托住他的腿弯轻轻掂了掂,这才站起身,步履平稳地上楼。
今年的四月二十号恰是谷雨。
花坛里老人们种的菜绿油油的,无主的石榴树则摇着枝丫。不远处道路两侧的樱花盛开,一大片粉霞似雪,飘飘然而下。
隔着几层薄薄的衣服,南晴清晰地感觉到了喻逐云渐快的心跳。
很奇怪,他说不清为什么,脑袋一热,下意识地开口:“其实,刚刚那个方骏然出来的时候,说了很多我…我没听懂的话。”
这句话说完,喻逐云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
他越过一丛丛碧绿的菜畦,故作平静道:“什么话?”
“他先问我们俩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咳……我觉得他很奇怪,就跟他说我们是好朋友,本来以为他能清醒一点,”南晴顿了两秒,声音渐小,“但他听了以后反而更奇怪了,说……”
两人上了楼梯,南晴的尾音回荡在楼道内忽然变大,吓得他将下半句吞了回去。
四周霎时暗了下来,狭窄而寂静的楼道内只剩他们两人,空气里似乎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氛围。
南晴只感觉扣在自己腿弯的那两只手变得滚烫。
“嗯,他说什么了?”
喻逐云的声音喑哑干涩,情绪压抑着,仿佛一座内里翻腾着滚烫岩浆的沉睡火山口。
“……”
南晴突然有点后悔自己主动提的这个话题了。
“……也、也没说什么,就是说自己的成绩好,可以跟我上同一所大学。但、但其实我梦想的大学不是首人大。”
南晴有点磕磕巴巴地开口,“我想去首大,上辈子……不,我的意思是,很早很早之前就想,但去年因为住院错过了竞赛。所以这次一定要认真考……”
“南晴。”
身上背着一个人爬到四楼,喻逐云却依旧没有气喘,只有心跳似乎加了速,咚咚咚,从后背震到南晴的前胸。
南晴匆匆从他身上下来,手忙脚乱地找钥匙,乖乖地应了一声:“嗯?”
“从早上在东中门口等你开始,我就对自己很生气。”
喻逐云的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声音慢慢的:“你是金奖的预备役,梦想的大学是首大。就算是方骏然,能在竞赛里考省二,得到首人大的降分政策,似乎也是个很厉害的成绩。而我自己的水平我自己清楚,就算剩下来的这一年往死里学,也不一定能考上什么好学校,这两所学校对我来说都是遥不可及。”
门“咔嗒”一声开了,南晴怔了怔,焦急道:“怎么遥不可及呢!只要你想,肯定有机会试一试的!还有一年时间,我每天帮你补习……”
喻逐云平静道:“我连那种垃圾人都赶不上,却好意思天天把追上你这三个字挂在嘴边。”
南晴愣住。
“是不是很可笑?”
喻逐云上前一步,门在他背后应声合上。南家空空荡荡,此刻只有他们两人,一切微小举动潜藏的含义在这一瞬被放大百倍,“可就算这么可笑了,我还是不想放弃。”
春意盎然,室内一片柔软明媚。
南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下一秒就被喻逐云握住了手腕,有些用力地拉到了面前,他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呼。
喻逐云像个混蛋一样浑然未觉,握住他的腰把他抱上了玄关柜。
“方骏然不是只想跟你上同一个大学,他是想跟你在一起,是不是?”
仿佛一记轰然重锤砸下来。
南晴避无可避,退无可退,只能与喻逐云平视。
他慌忙道:“他肯定是开玩笑,不然就是、是病了,我、我们都是男的,怎么可能谈恋……”
话音未落,他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背覆上一道温热潮湿的触感,有点怔怔地垂下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