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知道,周今川身上十一个毒针眼痕迹是怎么留下的,原先一条手臂因为救南嘉而被砍废,现在是两条手臂神经都有严重损伤,以及不可修复的肺损伤。
他不能做剧烈运动,手臂不能弹琴也很难挽出力道,身体状况也因为不明所以的药物注射变得不堪。
陈祉那一拳,打的不重,是周今川自己太虚弱。
“不知道。”陈祉最终给了这人一个体面。
“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南嘉想找医生,发现整个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声音控制不住的发抖,“你到底,打了他多久。”
打成什么样子,才让好好一个人到昏倒的地步。
陈祉:“就一下。”
“那为什么会这样子?”她喃喃问,眼神里充满狐疑,“不管是几下,陈祉,你很久以前就答应过我,不会再动他。”
之前耍赖说不动他但要动周家。
现在连周今川这个人也动了。
她真的不敢想,周今川醒不来,她要如何消除芥蒂,和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同床共枕。
明明今天之前,他们都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明明,她快要以为自己可以接近美满。
是她错了,陈祉和周今川的恩怨一直在,他们不可能和平。
南嘉声音很虚弱:“我们两家才维持几个月的和平,你就这样毁掉了吗。”
她的质问声并不大,却如尖刺密密麻麻地往人的心窝,喉咙钻。
陈祉再多的话堆积在嗓子眼,再多的情绪只停留在眼睛里。
两人的隔阂,甚至比七年前还要深重。
在南嘉的视角,她怎么质疑都没错,陈祉承认自己动了手,周今川受到生命威胁,这些都是事实。
只是。
她不提醒,他们两个都险些忘记,他们结婚的最初目的。
是陈祉威胁来的。
是以周今川和周家威胁来的。
那他们之前的那些亲密的瞬间,那些甜蜜的笑和从不吝啬的思念,一细想其实都不是纯粹的。
这一刻好像昏迷不醒的人是陈祉,浑浑噩噩的也是他,自欺欺人的还是他。
“是,我是食言了。”
陈祉下颚线咬紧,冷笑:“我不能食言吗,你不是也食言很多次吗?”
事情一旦摊牌,就变成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每个字,都像是对南嘉的挑衅,又恢复曾经那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模样,草芥人命都不过如此,何况背信弃诺,他如此坦荡,反衬出她的天真和可笑。
竟天真地觉得,自己离幸福美满的生活又近一步。
曾经就是这样一个平常的一天。
母亲说要做的玉米排骨,父亲说今年过年早点回来团聚,她一个人走在熟悉的上下学路径,没有小汽车接送没有漂亮的裙子,心情却被日光照得温馨美好。
可是,美梦破灭。
回到家的她看见一层白布。
灾难来临时从不给人准备的机会,那样的猝不及防。
是天底下的人全都如此吗,还是只有她,每当幸福泡沫聚拢到最大时就会被刺破。
南嘉因担心而攥紧的手心慢慢松懈,力气莫名被抽空,她没法去问陈祉,为什么要去打周今川,为什么要对她食言,是因为横在他们仇怨之间的她分量轻到他可以忽视吗。
她嗓子里像糅杂一把沙,粗粝得难以正常吞咽呼吸,从源源不断的酸楚中,拼凑支离破碎的言语。
“那一开始就不要答应啊。”她咽声,“这样做你考虑过后果吗?”
“后果是什么?你要和我离婚吗。”
周今川都不在了,那周家对她来说毫无意义,是不是就不必顾忌他们本就建立在利益上的联姻。
她一开始不就这样盘算的,觉得他们走不远,所以不公开关系,对谁都好。
“看吧,你没考虑过后果。”南嘉只是摇头,轻捂心口缓和着呼吸,“你也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这段时间她好像站在天平中间,小心翼翼维持他们两家的平衡,她所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陈祉不要像今天这样失去分寸,白费她的心思,伤及她所在乎的人。
“那我呢。”
洞悉一切的陈祉唇际扯了下自嘲自讽的浅薄弧度,“你考虑过我吗?你以为我真的很想看你写给他的信吗?你以为我想和周家合作吗?”
撇开和她有关的原因,周家这种底蕴和人脉不算很深厚的,早就该被陈家和沈家瓜分吃了,更别说把蛋糕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