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秀呵呵一笑,摇摇头云淡风轻地说:“他是他,我是我。我毁容以保贞洁,又不是为了他的面子。”谢兰仪可想而知,女儿已经遭遇了什么。但刘玉秀显得很淡泊,望着岩石缝隙中长出的小松树,脸上的笑意非常真挚。“阿母,其实么,当我不再是江夏王的女儿,很多事情就变了——可是我不恨这样的变化,因为,这样才是实情。”
谢兰仪听着女儿说话渐渐带了些梦幻般的欣喜:“阿母,你知道么,我长久以来一直做一个梦,梦见清凉的白月亮挂在窗户外头,梦见我躺在温暖的被窝里,有人爱抚地捏我的脚丫,为我盖被子……我一直以为那是梦,总想着,有那样甜蜜的爱,人这一生,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玉秀!”谢兰仪终于嚎哭失声,“这不是梦,这是你小时候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情!可是……我对不起你阿父!我改适他人,罪孽深重!”
“阿母!”玉秀柔软的手轻轻揩抹着母亲脸上的泪痕,如今的小女孩,早已经长得和母亲差不多高了,因而也可以坦然地把母亲拥进怀里,她流着泪,但也笑着,说,“我晓得你必有苦衷。阿母,我感谢上苍,让我有这样的父母,让我享受过这样的关爱,也让我如今还能以感念敬畏头顶神明之心,感激一切。过去的事,再怎么萦怀,也没有用了;未来的事,再怎么担忧,也是没有用的。我,还有义阳王和新蔡公主,最希望的自然是阿母能够每日悦然,让我们小辈也有孝顺母亲的福气——阿母可知,我不孝于亲这么多年,心里有多么愧疚呢!”
谢兰仪心头訇然作响,她泪光朦胧的双眸看着面前模模糊糊的女儿刘玉秀,她疤痕累累的肌肤恰恰闪耀着最美的华光,大约,因为她一直在笑。谢兰仪不由追念起十几年前的那个悲恸欲绝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在白月光下抵足而眠,刘义康对她切切地嘱托;直到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舍弃了自己的尊严,宁愿死于末吏之手而不肯自尽,只为了告诉他深爱的妻子: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