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它搬走不就得了?”伍平康犟着脑袋。
“人家是祖传的家业和手艺,我之前派人问过,绝不肯搬迁。”
“有的是法子……”在伍爷的瞪视下,他降低了音量,“大不了多多的给钱,也比我们租人家的划算。”
“你不懂什么叫‘匠人精神’,要肯拿钱人家早走了。”伍爷耐着性子教他,“再说第二处,门头门脸左右都没问题,但是区域不对。福州路聚集的都是穷学生,谁来买这既不能吃又不能穿的玩意?玉器虽说是风雅物事,但没有打开市场,第一家店放在这,达不到一炮而红的目的。”
伍爷本想给他留两分面子,看他一脸不服气,不由得摇头叹息,“做生意选门面很关键,却只是第一步。我让你拿这事练手,你别图省事,只要位置大小合适,租金不是问题。离你义兄送货回来还有些时日,你再仔细想想,下去吧。”
虽说他言语温和,并未过多责备,但话语中的失望之意,连方绍伦都听得出来,伍平康咬着唇,垂头丧气的下去了。
伍爷叹息道,“让绍伦看笑话了。”
“怎么会,我虽然出生商贾,做生意也是一窍不通的。”方绍伦实话实说。
“人各有所长,但有的人……”伍爷添水煮茶,“确实一无是处。”
能从渔村小子变成今天的沪城大佬,伍爷绝对是天资聪颖那一挂的,但伍平康未曾遗传到半点,鲁莽愚钝,又因为优越的家境,吃喝嫖赌无有不精。
伍爷收了张定坤做义子,绝对不能算完全的照拂,算双优的结合。
偏伍平康不这么认为,总觉得张定坤抢占了原本属于他的资源和地位。未曾想过自己是否驾驭得了这些。
这一次的玉石生意,伍爷其实是有意让他和张定坤多接触,交情并不来自名分,彼此间来往多了,自然要多几分熟稔。真要遇上什么事,多少能照拂一二。
方绍伦看出伍爷的嗟叹,岔开话题,“玉石这块,伍爷打算大做?”
伍爷点头,“漕帮名下的金器铺子兼卖各色玉器,大都走腾城进货,赚个差价。”腾城是边境小城,因与印缅接壤,有“翡翠第一城”之称,是西南最大的玉石集散地。
“定坤有野心,想亲入矿山,或买或开一两个矿洞。”腾城离印缅的密智那和帕敢矿山非常近,去印缅打拼的华侨很多,有些已根基雄厚,蜚声海内外。
张定坤并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但想要分一杯羹也很不容易。想入宝山淘宝的勇士从来都不缺,但空手而归甚至倾家荡产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还搭上了性命。
玉器在华国一直广受欢迎,尤其在宫里那位老佛爷的带动下,翡翠饰品一度很吃香。皇室没了,老佛爷也没了,翡翠却一路水涨船高,在上流圈层很受青睐。像方颖珊大婚,送的就是翡翠项链。
“如今贫富差距大呀,”伍爷向他感叹,“卖给老百姓的东西不好多赚钱,民众能勉强糊口就不错了,像你们家很多粮油铺子就是成本运营赚个名声。”
这点方绍伦并不清楚,只是偶尔年节聚餐,也觉得奇怪,家里大几十号掌柜,有的红光满面,有的穿着朴素。
“所以我们要赚的,能赚的,是有钱人的钱。何况乱世,黄金珠宝保值又便携,战事一起,有钱人的家底只要能兑到实际价值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就够乐呵了,总比灰飞湮灭的好。这利润可不就来了。”伍爷很愿意和方绍伦说道这些,“定坤选的这条路是一点没错的,只是从来都是好吃的豁嘴,厚利则多凶险呐。”他感叹道。
此刻的张定坤的确处于一个艰难的境地。
如果沪城那些交际圈子里头的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绝对认不出是风流倜傥潇洒不羁的张三爷。
皱巴巴的矿工服紧紧贴在壮硕的躯体上,汗水混合着油污糊住了英俊的面容,因为勾着背,高大的身影显得佝偻了不少,腰间挎着一个粗布口袋,手持一把镐头在灰浆地里翻找。
赵文跟在他身旁,同样的装扮。他体力不如张定坤,略微有些喘着粗气。矿洞里的温度比地面高不少,一层层的汗水将后背浸成盐碱地。
洞口传来喧嚷,赵文探头看了一眼,低声道,“三爷,那些人又来了。”
“唔,照旧。”
赵文啐一口,“还真他妈准时准点。”
狭窄的洞口涌进来三条人影,都敞着棕色的布褂子,露出坚硬的胸膛,腰间缠着布带,别着一把乌沉沉的物什。嘴里不干不净的用缅语骂着粗痞话,时不时呸一口唾沫到一旁的稀砂地里。
张定坤和赵文从各自的粗布口袋里翻出最大的一块原石,递过去,又自觉的敞开袋口供检查。
新矿工每日要将挖到的最大原石上交是行规,他们从木那场口来到莫西沙场口换了三家矿洞都是如此。
看他们老实恭敬,工头倒也没有刻意刁难,毕竟这俩身胚壮实,每日都能挖到货,是能替他们赚钱的“也木西”。
三人往旁边走,不久隔壁传来吵嚷声,赵文跟过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