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明榆睡得格外不踏实,只要一闭上眼,就想到明日祭祀之事。外边芭蕉叶有水滴划过,落入尘土悄无声息。夏夜空气燥热,明榆在榻上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快要睡着了,又被没的由来的心悸惊醒。
“嘎吱——”
黑暗中,明榆看见窗牖开了一条细缝,月光探入屋内。
恍然间,一个人影立于月下,清脆的银铃声穿透力很强,明榆一下子清醒,从榻上起身,连外衣都没来得及披上。
窗牖被完全推开,一张傩戏面具被月光衬的更阴森瘆人,獠牙尖亮。
是他。
“你来做什么?”
玄枵的目光落在明榆脸上,自动忽视她慌张的神色,逐渐缓缓下移停留在那双玉足上。
白净的脚并未穿鞋履,赤足站立。
“把鞋穿上,再过来说话。”
明榆一愣,脸上腾起一层红雾,不自主地蜷起脚趾,“不要脸。”说完赶紧跑去穿上鞋履。
末了,玄枵才满意,手随意搭在窗牖上,语气轻佻:“我来提醒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明榆没好气道:“没忘。”然后伸手就要把窗牖关上,然而玄枵的手肘抵在窗角,明榆根本推不动。
“我才刚来,就要赶我走?”玄枵似是有些伤心,叹气摇头。衣服上的银饰被扯着发出悦耳的响声。
明榆道:“你已经提醒完了。”
玄枵收起慵懒的语气,正了声色道:“站在离萧蔚川最远的地方,越远越好,听见了吗?”
他态度忽然的转变让明榆打了个寒颤,声音一下小了下去。
“我听见了。”
她大抵还是怕他的。
玄枵见明榆垂眸不看他了,莫名的烦躁,耐心耗尽道:“听见就好,不然等着给明忠收尸吧。”
他转身离开,踩着浓浓的月色,身影没入黑暗中。等他走了,明榆才晃过神,关上了窗牖,后背抵着墙,无力地向下划,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埋着头,小声地啜泣。
下半夜,明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迷迷糊糊的。她看了眼窗外刺眼的光,原来是天亮了。
入夏了,树上的蝉鸣叫个不停,今日的太阳尤为毒辣,开门的那瞬间,明榆都睁不开眼。
燥热的天气仿佛干什么事都静不下心来。窗外的小牡丹花蔫掉了,稀稀落落的花瓣。明明每日都浇水,却也躲不过阳光的曝晒。
彩蝶进来服侍明榆梳妆,看着镜子里的郡主,瞧着憔悴了不少,心疼道:“可是发生什么事,郡主的脸色好差。”
明榆摇摇头没说话。彩蝶只好在上妆的时候给明榆多扑了点粉,拿来司女服帮明榆穿好。
明榆有点魂不守舍,连脸上的笑都是勉强挤出来的。
闻宴一大早就站在门外候着了,等明榆出来,他捧着一个荷包,献宝似的递到明榆面前,桃花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郡主戴上这个荷包吧,可以保郡主平安。”
彩蝶对上闻宴就没好
脸色,但是郡主说收下,她只好接过来替明榆戴上。
荷包挂在腰间,随着明榆步伐微微晃动,似有若无的清醒慢慢散开。
“郡主放心。”
明榆听见闻宴的声音停下了脚步,转身朝他一笑,好似真的安心了不少。
明忠整装,取下挂在墙上的弯弓,细细地擦掉上面的灰尘。
这把龙舌弓是老武王送给他的,也随他上了战场。
十几年前,他站在城墙上,一箭将叛军首领心脏射穿。首战大捷,之后一路斩杀叛军余党……
自上交兵权后,他就再没用过这把弓,将它挂起,象征着过去也让它蒙尘。
明忠握紧了龙舌弓,紧皱着眉头,似乎在下什么决定。
“父亲。”
明忠见是女儿来了,眉眼顿时舒展开,慈爱道:“阿榆不去用早膳吗?”
“我用过了。”
实际上,明榆根本没吃两口,实在是食之无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