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母女两人陷入长久的沉默之后，了了问凌氏：“他让你难过，为什么不离开他？”

&esp;&esp;凌氏愣住，她没有回答女儿的问题，反倒问了了：“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esp;&esp;“没有人教我。”了了说。

&esp;&esp;凌氏不敢与女儿那双眼睛对视，了了的眼睛黑白分明，倒映出她自己软弱不堪的脸。

&esp;&esp;她听到女儿一字一句地说：“伤害我的人，我要先离开他，再报复他。”

&esp;&esp;凌氏闻言，如遭雷击，她慌忙去看女儿，女儿小小的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如此戾气十足的话从一个六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凌氏下意识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在处置犯错的下人时被女儿瞧见了，又或者是府里二房三房那边闹幺蛾子时被女儿目睹。

&esp;&esp;“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esp;&esp;凌氏苦笑：“了了，你还小，等你长大——”

&esp;&esp;“你总是说等我长大，但要到什么时候才算长大呢？”

&esp;&esp;凌氏回答不上来，因为她很小的时候，每当她问出爹娘难以回答的问题，他们也会用这句话来搪塞：你还小，你不懂，这些事等你长大就会明白。

&esp;&esp;但爹娘很快就会忘记他们说的，等到她长大，他们早就不记得了。

&esp;&esp;“他带回来一个儿子，因为我是女儿，对吗？”

&esp;&esp;凌氏的心猛地抽痛，“了了，为什么——”

&esp;&esp;“为什么我会知道？”

&esp;&esp;了了冷静地对凌氏说：“因为你。”

&esp;&esp;“什么？”

&esp;&esp;“因为你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职责。”

&esp;&esp;凌氏不敢相信女儿居然否认自己的价值，哪怕她对不起这世上所有人，也绝对没有懈怠过女儿！

&esp;&esp;小雪人里的崔文若见了了咄咄逼人，怒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阿娘待你好不好，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她何时没有尽到母亲的职责？你还想她怎样？”

&esp;&esp;“你不认可我的话。”

&esp;&esp;凌氏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她从未有过哪一刻像现在这样绝望寒心，丈夫首先背叛了她，如今连女儿都指责她这个母亲不称职，一时间，她竟生出寻死的念头，反正活在这世上无人在意，既然只有痛苦，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sp;&esp;在女儿面前，凌氏不愿落泪，她眼眶通红对了了说：“我怀胎十月，九死一生才将你生下，你不知道，当我第一次抱你的时候，我有多么激动……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忍，什么都可以做，了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的亲娘？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好，难道我受到的委屈还不算多？我要怎样，才能让所有人满意呢？”

&esp;&esp;说到这里，凌氏声音开始变得颤抖，情绪无法自控，她怕被女儿看见，双手捂住了脸，泪水却顺着指缝滑落。

&esp;&esp;眼泪是滚烫的，了了知道。

&esp;&esp;“你可以不受委屈。”

&esp;&esp;小孩子的话总是天真又残忍，她怎么会懂大人的世界有多么复杂？凌氏低着头快速抹去泪水，饶是如此，了了还是看见了她睫毛上沾染的泪珠，以及她发红的眼尾。

&esp;&esp;“这世上，没有哪个女人可以不受委屈，了了，娘也一样，嫁了人便是如此，逃不开的。”

&esp;&esp;了了摇头：“你可以。”

&esp;&esp;身不由己的女子兴许不可以，但凌氏出身士族，又身为崔家主母，如果她都不可以，那么还有谁可以？了了不懂为什么人类女人总是将痛苦与委屈当作勋章，仿佛这是值得骄傲的荣耀，不为男人吃过苦，好像就不算女人。

&esp;&esp;“老太爷跟老太太是崔肃的父母，不是你的，他若是孝顺父母，应当他自己来，而非要求你代他尽孝。”

&esp;&esp;凌氏被女儿这大逆不道的话惊得目瞪口呆，了了又说：“你的喜怒哀乐都牵绊在别人身上，所以他待你好，你就笑，他待你不好，你就哭，他如果不要你，你也只能被丢弃。”

&esp;&esp;“你不是活生生的人，你是他手里的木偶，我不喜欢你。”

&esp;&esp;被女儿当面直截了当地说出不喜欢，这对凌氏的伤害不亚于得知夫君带回了个外室子，她试图反驳了了，可大脑此时一片混沌，根本找不到能够反驳的证据。

&esp;&esp;——难道不是吗？难道你的喜怒哀乐，不是任由他左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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