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气得直拍巴掌:“你说这叫什么人啊,家里就恁缺口吃食,非从人家刚生了孩子的哥儿嘴里抠食吃!”
“景哥儿气不顺,常常夜里头哭,那范大是心疼夫郎,可笨嘴拙舌的,人家都哭完要睡了,他都还没张开嘴。”
果不其然,屋头里又传来呜呜咽咽的哭声,顺着才起的长风刮进耳朵里。
沈柳瞧了瞧顾知禧:“那咱还进去吗?”
“随我来吧。”婆子招呼上俩人,又絮絮叨叨,“范大可宝贝家里的牛,养得壮实着呢,一听说他家要卖,好些人来瞧,那范大心肠软呐,别个是拉货干活儿用,他就心疼不肯卖,哎哟,自家都过成这样了,还心疼牛呢!”
绕过篱笆墙,进大门,阿婆站在院里喊人:“范大快出来,有人来瞧牛了!”
里头传来磕磕巴巴的一声应:“来、来了!”
不多会儿,门嘎吱一声打开,出来个挺壮实的汉子,许是常年耕地劳作,皮肤晒得黝黑。
家里夫郎还在做月子,怕风吹了他,屋门上用棕麻编了帘子,里头塞着芦花,很是厚实。
范大叫了声人:“婶子,您、您来了。”
“哎,过来瞧瞧景哥儿,你们说,我进屋了。”
范大见她手里端着碗,帮忙开门掀帘子,待人进了里屋,再细细把帘子放好,将门关严实了。
还不待人说话,里头蓦地传来一声哭腔:“呜呜呜婶子,要不是有了实哥儿,我真是不愿活了!”
范大难堪地别开头,缓了会儿,才同沈柳和顾知禧磕巴地道:“来、来看牛啊?”
三人一块往院子的牛棚走,镇子的冬天寒得紧,就是牲畜也得垒夯土墙才好过冬,棚顶的厚实茅草压得低低的,又用麻绳子捆扎防固,就是起大风也能扛得住。
门用绳子缠紧,往上一拉就开了,门板子用草帘子裹了两层,缝隙里塞着碎麦秸,还是漏进丝丝冷气。
往里头瞧,棚子收拾得很是干净,连牛臭味都淡。拴牛桩子裹了层干麻布,地上铺的麦秸有新有旧,潮气重的角落撒了草木灰。
一大一小两头牛正偎在一块儿,石槽沿儿上结着薄冰,母牛吃两口草,小牛就过来蹭一蹭,顶亲热的。
沈柳仔细瞧了瞧小牛犊,他虽没养过牛,可给富户做工时倒是见过,这小牛犊比寻常犊子骨架要宽,也胖上不少,四条腿粗得小柱子似的,蹄壳油量泛着铁青。
见范大进门,亲昵的哼哼两声,一双眼珠子琥珀似的亮堂,瞧着就聪明。
这牛好,精神还漂亮,沈柳一眼就瞧上了。
范大伸手摸了摸小牛犊,转头看向沈柳:“小、小公子买牛,是、是做啥用啊?”
“家里相公早晚要做工,平日里接送他,到了春秋时帮着翻地做做活儿,家里的地也不多大,总共不到五亩,不多累。”
闻言,范大点了点头,又把俩人叫近了来瞧:“这、这买牛,得会看。”
家里的牛好,即便别个只是来瞧一瞧,他也要给人讲清楚。
老话都说“牛长马短”,买牛犊得买腰身长的,这样的犊子才能长成大牛。
就连买牛的季节都有讲究,秋冬得买肥硕的牛,夏秋两季草木好,牛吃得饱,这会儿最好长膘,壮实丰满了才好过寒冬。
要是秋冬的牛就瘦骨嶙峋,多是有病难治,到冬冷起来,怕是挨不到春就得病死。
范大又扒开小牛犊的嘴给人瞧牙,他家的牛犊是头小公牛,正是调皮闹人的时候,被范大烦紧了,蹄子跺在地上啪啪响。
范大没法子,拍拍它脑瓜,同沈柳和顾知禧道:“闹、闹脾气,不叫看了。”
沈柳瞅着它心里欢喜,忍不住摸了把,小牛犊不认生,甩了甩尾巴。
正说着,外头起了天风,呼啦一声骤响,吹得茅草屋顶都翻了起来。
几人忙出了牛棚,就见日光疏散,天色发灰,大风鬼哭狼嚎,卷着雪粒子呼啸着砸上牛棚的夯土墙。
顾知禧摸了把脸,看向沈柳:“哥夫,这是下雪了吗?”
沈柳瞅了眼雾蒙蒙的天,细密的雪粉狂舞,真的下雪了。
范大搓了把手:“要、要是不急走,进屋、屋里避会儿风?”
顾知禧是个闺女,沈柳又是个哥儿,不多好往陌生汉子家里进。
他忙解释:“我、我夫郎在,婶、婶子也在,我、我到灶房里待,不进屋。”
天骤然冷了下来,俩人穿得都不多,棉帽也没戴,只这一会儿脸就冻得通红,沈柳有些犹豫,看去顾知禧,小声同她商量。
也不知晓这风雪几时能停,顾知禧抿了抿唇:“那我俩借地方避一会儿,风小些就走。”
“打扰了。”
“不、不碍事。”
轻轻推开门,掀开厚门帘,正对着是个小堂屋,放着八仙桌、红木椅,侧面才是卧房。
范大叫俩人在堂屋里等一等,他去同夫郎说一声。
薄木门不多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