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下令挖一个大坑,把大象扔进去,一把火烧死。
&esp;&esp;王维被拘禁在离洛阳禁苑不远的菩提寺中。为了不做安禄山的官,服毒药哑了自己的嗓子,药饮不进。又服泻药,自求痢疾,身处秽溺十来个月。安禄山常在凝碧池上开宴会,觥筹交错,丝竹管弦一声声清晰地从水面上传进王维耳朵里。在一片音乐声中,常常有梨园乐工的哭声。
&esp;&esp;裴迪也在洛阳城里,他有时去看王维,讲起凝碧池上的宴会,说起乐工雷海清不胜悲愤,掷乐器在地,西向痛哭,立刻被绑到试马殿前一刀一刀肢解而死。王维哭着写下一首《凝碧池》: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更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esp;&esp;他让裴迪把这首诗带了出去。如果有一天唐王朝击败安禄山光复长安洛阳,他这个没有能够为唐王朝而死的高官一定会接受道义与律法的审判,到那时,这首诗会成为他身不由己的证明。
&esp;&esp;七
&esp;&esp;至德二载(757年)十一月,继任为帝的肃宗皇帝李亨在回纥骑兵的帮助下回到了长安。他首先要做的,是处置陷敌的官员。
&esp;&esp;一个月前,官军收复洛阳。策马进城时,三百多个被安禄山从长安抓进洛阳的朝廷命官跪在马前,人人素服悲戚。朝廷逃离长安时,只有皇帝、太子和宫中极少数的皇亲贵戚。住在宫外的朝臣没有任何人得到通知,他们在被抛弃的震惊惶恐中全部成为安禄山的俘虏,全数被押解去了洛阳。现在,肃宗与他的臣属经过仔细考虑,不能原谅这些被俘朝官陷敌却不自杀的行为,决定以“六等罪”惩罚这些人。重则刑于市,轻的赐自尽,再不然,是杖责一百或者流放贬官。在被处刑之前,他们先被拉上宫殿前的广场,在全副武装的士兵们的包围下,赤着脚,披散着头发,向皇帝谢罪,再一次成为俘虏。
&esp;&esp;严酷的处决每天传来,腊月二十九日,十八名被俘朝官被处死在城西南独柳树下,七人被赐自尽于大理寺。
&esp;&esp;王维从洛阳被押送回长安,关在宣阳里杨国忠旧宅。他在这个腊月将尽时等待着他命运的终章。不想,却等来了崔圆。因为安排玄宗逃跑蜀地有功,回到长安的崔圆已经被提拔成中书令。百废待兴,新宰相崔圆想要在家里画一面新的壁画,立刻便想到了王维。长安城还太平时,画不画,要问王维乐不乐意。现在,他是阶下之囚,曾经主宰他意愿的好恶、品味,立刻无足轻重。崔圆趁机许愿:画得好便免死,由不得他不同意。
&esp;&esp;王维并不常替人画壁画,但他绘画的才能早被传说如神。《图画见闻志》里讲,王维去庾敬休家,看见屋壁上有画《按乐图》,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人问他为什么笑。他回答,这图里正演奏《霓裳羽衣曲》第三叠第一拍呢。别人不信,专门召集乐工依样奏乐,果然不差。后来,他为庾敬休家里墙上画过一壁山水,写过一段题记,在千福寺西塔院墙上画过一树青枫,都与他这个人一般,成了长安城里的传说。王维曾经在慈恩寺东院画壁,一同的还有吴道子。那天的慈恩寺挤挤攘攘如同过节,哪怕并非善男信女,市民也争着涌进慈恩寺看一看传说中“如秋水芙蕖,倚风自笑”的王维。
&esp;&esp;人生有涯,他曾经可以轻易在音乐、绘画或者诗歌上赢得声誉,随便选一条路都可以望见成为宗师。有太多天赋也是一种烦恼,选择一条路,就要放弃其他道路通往的方向。或者,他也可以不放弃,但每一种就都没法做到最好。况且,在音乐、绘画与文学之上,他必须选择最没天赋的那一项——做官。
&esp;&esp;晚他不久的画论作家张彦远在《历代名画记》里评论盛唐时期最出色的画家,讲“山水之变,始于吴道子,成于李思训、李召道”,但不是他。而后,张彦远又提到一些画家,有一技之长,得到一时的盛名:比如王宰的巧密,朱审的浓秀,还有王维的重深。他足够有名了,但还不能够成为宗师。这条路的尽头耀眼夺目,但不是他的。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江山代有才人出。在他困在济州粮仓的账本里、吏部无休止的公文中时,长安的“红人”已经换了一茬又一茬,别人对技艺的钻研不会等他。
&esp;&esp;许多人他已经不认识了,但画坛的新宠,曹霸的徒弟韩干,他却是认识的。后来长安城里流传着这样的传说:王维十九岁在长安,每天频繁出入岐王宴会,巴结皇亲国戚时曾经有一个酒家少年常来送酒结账。王维每回见他,他都蹲在院子里,用树枝、木棍专心在沙地上画画。
&esp;&esp;他问韩干“你喜欢画画吗?”
&esp;&esp;“喜欢,但没有钱学习。”
&esp;&esp;王维对他说:“你去找曹霸学画,十年为期,我资助你每年十万钱。”
&esp;&esp;后来韩干果然专心于画画,成了画马的高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