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绞尽脑汁,始终想不出来她对谢凌做出了什么事,而他也没有告诉她。
阮凝玉便索性将这件事给抛之脑后,也没有答应跟他去古寺里逛逛的请求。
谢凌站在廊下没再说什么,只是道,“既如此,便罢了。”
她努力去忽视掉他话里的情绪。
吃完晚膳后,阮凝玉推开雕花木门,沿着抄手游廊在这僻静宅院里慢慢晃。
她原以为这处别院该是荒疏的,没承想每处都被精心照料着,想来平日里也有仆人在打理。
可阮凝玉越往前走,心口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就越是翻涌。
她踩着廊下的光影慢慢踱着,忽然间脚步猛地顿住。
脑海里像是有惊雷炸开,那些被刻意尘封的画面也争先恐后地涌了上来。
这里分明是前世她赶往古刹的途中,被人暗下春药,又遇刺客追杀,偶遇到谢凌的马车,最后谢凌将她带到这里,给她叫郎中解了春药的地方!
那日她意识混沌,只记得车壁上淡淡的檀香,记得他隔着一层衣料按住她乱抓的手,指腹带着薄茧,力道却奇异地让人安定。
他沉默不语,坐怀不乱。
可她却对着他又亲又咬,险些酿成大错。
后来便是被他安置在这处宅子,朦胧中瞧见他站在窗边,背对着她吩咐下人去请郎中。
怪不得她适才见那几个仆人,便觉得有几分眼熟。
这事极为隐秘,几乎没人知道。
也正是因为她歇在这里,回了皇宫便寻个借口搪塞,便被慕容深开始猜疑。
再次故地重游,阮凝玉只觉得头皮发麻。
其实前世那一日,谢玄机其实是多多少少帮了她的。
那份折磨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最终她对他下了懿旨逼迫他。
她知道他是臣子,而他最是看重规矩法度,断没有不应之理,他这个人,本来就是忠君忠国的。
谢凌只微微垂眸,作揖:“娘娘,臣冒犯了。”
阮凝玉只记得,他的手指是冰凉的。
那里有着她最不堪回首的回忆,却也是她最痛快的一次。
但那个时候,在马车上看着谢凌那张清冷绝艳的容颜,阮凝玉却含恨地想,何尝不能算作是对他的一种折辱?
他这样高节清风的大人,何曾被自己最鄙夷不齿的女子,如此对待过?
最后结束的时候。
谢凌眉目低垂,不卑不亢地取了手帕擦拭了自己的手指。
而后便端坐在马车上,仪态如典籍般淡雅,再也没有看她,仿佛适才他只是像平时一样处理了公务。
他这一举动,刺到了阮凝玉的心。
而她缩在角落里合上眼,无声地继续捱着接下来的折磨。
漫漫长夜里,阮凝玉却这么想着:这般一来,谢凌大抵便会永远记着她了,记着她这个搅乱他心湖、毁了他清净的坏女人。
谢玄机会永永远远地记住他。
除了她,没人能给他这般刻骨铭心的记忆。
既然她从来没有入过他的眼,那么便让她当他心里最难忘的那一个吧。
今夜,最让阮凝玉意外的是这里的书房。
推开门时,松烟香混着旧书卷的气息扑面而来,四面靠墙的书架上摆满了书,从经史子集到杂记话本,码得齐齐整整,书脊上的烫金虽有些磨损,却看得出常被人翻动的痕迹。
这间书房很是简朴清逸,紫檀木书案上放了一盆兰草,文房四宝都是用旧了的,没再换过。
阮凝玉的目光落在墙上,上面挂着他一幅旧画,右下角提着一行年月,甲辰年……算来已是六年前了。
笔触比他如今的沉稳多了几分跳脱,远山用了淡墨晕染,近水却藏着几笔张扬的飞白。
阮凝玉又不禁去看其他谢凌放在博古架上的册子。
那里存放着不少他多年前的心血之作,既有那些曾让他名扬天下的文章原稿,也有他亲笔写下的诸多诗篇。
这让阮凝玉想起很久以前,在闺阁里她正是凭着这一本本印着他名字的诗书打发着漫长的时光。
那时的她逐字逐句地啃读,为他笔下的山河壮阔而心折,为他诗中的壮志而轻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竟能这样近距离地看着这些文字最初的样子。
更忘了当初她对他的读不好,读不懂,老太爷便会罚他来这里静思。门一关,便是日的光景,非得把书给吃透了,老太爷点头应了,嬷嬷们才敢来接他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