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表姑娘平时的声线很不一样。
随着一阵香风,身后那衣裳轻软如流云的女子,竟轻轻靠了过来。她柔若无骨地坐在身后,用纤细的胳膊抱住了他伟岸的腰。
衣料相触的瞬间。
谢凌僵硬住了身体,呼吸也停了一秒。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会呢。
这声“夫君”,他不知在梦里祈求了多少次,可现实里他从未听到过她亲口唤过他。
他当真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可此刻,这两个字真真切切地从她唇间溢出,带着酒后的微醺,带着点无意识的依赖,轻得像羽毛,却重得能压垮他所有的防备。
夫君,她称他为夫君……
再者,他这些日子见惯了她的冷冷语,说尽天下最恶毒伤人的话,以至于他渐渐心灰意冷,身如槁木。
有时候患得患失得太累了,有那么一瞬间,疲惫突然漫过所有坚持,他都想放弃了——就这样算了吧,或许放弃,反而是种解脱……
阮凝玉此刻还将脸贴了过来,温香的气息还喷洒在了他的耳廓上。
“夫君,你怎么不说话?”
女人唇齿间裹着甜丝丝的果酒香,方才那声唤似是无意识的呓语,却比梦里的任何一次都更让他心头震颤。
这是谢凌法,前不搭后语地东拉西扯,任谁看了都知道是醉得不轻。
她泛红的眼尾挑起,眼底水汽漫得更甚,既像在质问,又像在撒娇,连带着那句“负心汉”,都说得软乎乎的。
竟让谢凌周身的寒气才稍稍敛了些。
但他依然冷着脸,眉峰锋利,显然不领情,“阮凝玉,别以为你这样装疯卖傻,我就会不追究你今日出门与秦王见面。”
“收起你这套把戏。”
“我劝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解释今日之事。”
他还没有气消。
她为何不听他的话好好呆在谢府里,还要偷偷出门,若不是他及时赶来,她怕是早已出了事。
阮凝玉被他攥得吃痛,醉意都醒了大半,眼眶瞬间红了。
她根本听不明白他的话。
明明适才,也是他让她唤他夫君的。
明明入宫之后,她就习惯地叫他陛下了,可他竟然让她变回在东宫里头的称呼,她便听了话。
而现在,她怎么唤一声,他就冷着一张脸。
阮凝玉被他攥得手腕生疼,反而被这股凶戾激得更执拗了些,“你是谁?你不就是我的夫君么?还能是谁……难不成,你还想休了我,娶别的女人不成?”
谢凌依然沉沉地看着她。
适才她差点将清白献了出去,她还委屈上了,谢凌冷声看着恨不得黏在他身上的阮凝玉。
“松开。”
他还没有原谅她。
谁知他越要推开她,阮凝玉越抱得更紧,跟他身上一个挂件似的。
眼见她此刻没个正形,看着他的眼眸愈发明亮,漂亮冷白的脖颈微露,紧咬着红唇,又是恼怒,又是娇嗔,眼中含着晶莹的泪光。
是他从未见过的小鸟依人,像秋雨里的一朵小白花,连眼尾都在悄悄勾人。
“别抱我,坐好。”谢凌面色严肃冷然,见不得她坐没坐样,而且他不喜欢酒气,在他眼里,她此时无异于一个醉鬼,全然没半点规矩。
谁知阮凝玉身子更软塌塌了,甜香丝丝缕缕缠上来,继续在他身上下滑,浅色披帛与他的玄袍勾缠在一起,印出一片的深深浅浅。
她的发丝摇随着她的动作垂了下来,扫过他手背,带着细碎的痒。
她将脸埋在他的肩上,闻着他身上的冷香,却让谢凌本就紧绷的下颌线绷得更紧,气息也沉了下去。
她不理会他的呵斥,而是用脸蹭着他身上的衣料,反而得寸进尺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像是在寻求庇护。
“我错了,我不该在外面喝酒,你别生气了。”
她用这种作弊的手段,谢凌不可否认,自己认栽了。
在她这里,他从来就没有赢过。
他抿紧了唇,虽然人依然一板一眼的,但心神还是不由自主地荡漾了起来。
事实证明,他是吃她这一套的,因为他从未被她如此对待过。
正是适才经历了惊心动魄,眼见阮凝玉跟个没事人一样,如只小鸟钻进了在他的怀里,谢凌更是百般庆幸和珍惜。
她人好好的,那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