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1 / 3)
楚姜倒是有些不忍说了。
阿娇见她神色不对,便问:“怎么了?”她拿绢扇索性推了一边去,眉色渐浓:“你别当本宫甚么也不明白,糊里糊涂的,活的跟个顽童似的,在这宫里,本宫是不如她们会数算,——但本宫未见得真糊涂,先前是本宫不必‘聪敏’,要‘聪敏’作甚?很小时候,本宫要甚么,母亲哪样不差人端了来,好好儿摆本宫跟前?你听说过‘金屋藏娇’的故事么,也算本宫那时招人稀罕,怎样的富贵荣华,全赖东宫一句玩笑话捧来的,入了宫,本宫十六岁封皇后,泼天富贵,当真是泼天富贵呐!皇帝那时也小,样样顺着我,宫里头又有外祖母做主,本宫哪时活的不顺心?彻儿是好样的,待我极好,句句听我的,他和母亲一样,本宫要什么,他给什么,便是本宫作了性子,要那天上明月,他也得差人登了天梯,给本宫抠下个囫囵块儿来——”陈阿娇端起茶杯,润了口香茶,又道:“这样宠着捧着,本宫哪有心子去计量旁的?本宫要的东西,从来不必用心机得来,时候长了,便当本宫是蠢、是笨,猪油蒙了心子,妖魔鬼怪在那边欢实闹腾着,当本宫甚么也看不见!”她“噫”了一声,看着楚姜,笑的极轻松愉快:“你说是本宫笨,还是她们笨?”笑着笑着,那眼泪便溢满眼眶。乌沉沉的黑眼珠子,似蒙了一层晶亮,泪闪闪的,就像宫里任何一个失宠的女人那样,怪可怜。
她明明是在问人,却从未要等楚姜的答案,就这么端地坐在案前,黑稠似的油亮长发披散下来,果然是个极美极美的女人,一双眼睛恁是蒙了雾气,也难掩流沔美态。烛光曳曳在她发圈下绕出一丝浅淡的光印子,宛似水中绿浮,极美。
她自己答自己的问,却是个极为出人意料的答案:“是彻儿笨呀!”她声音虽低,浅浅印着几分凄凉,教人听了直要落泪:“他笨,他看不出谁是真心待他好,谁是爱他黄袍加身……他是皇帝,我却只当他是表弟刘彻,我不会作态,他便厌恶了我。”
声声泣血。
楚姜不忍听,微微别过头。
宫里的女人,从来寂寞如一,即便率性如陈阿娇,一入红瓦高墙,也是夜夜怨怼,“独倚熏笼坐到明”的命。
堂邑侯府率性的小翁主,在宫外是匹脱缰的野马,入了皇宫,便是那笼里好看的雀儿。
她只是一只花雀子。
飞不过高墙,飞不过帝王心的花雀子。
像是被梦魇住了一般,陈阿娇猛地“醒”过来,凄凄一笑:“是本宫不好,说着说着,怎地又打断了你的话头?——本宫的意思是说,别当本宫糊涂,那些个宫妃争宠斗狠的伎俩,本宫懒怠使,她们便当是本宫蠢,本宫甚么也看不明白。”她看了看楚姜:“你只要知道,你说的话,本宫都听得懂。你——只管说。”她这回是真的笑了,拿起细绢子糊脸上泪渍:“你呀,刚才那么个严肃劲头,非要教本宫屏退左右,想来也不会只是要与本宫唠嗑家常。”
她看人极对。陈阿娇果然是个颖慧、说得清理儿的。
楚姜因退后两步,顿了顿,忽地便跪下,行了个宫女子晋谒大礼!阿娇一骇,顿道:“真有大事?是赵忠那边打探来的?”
她再抬起头时,已是满面泪痕,哭的不成样儿:“是这样……在掖庭司礼局的暗室里,婢子与失散多年的妹子楚服相认,这些个日子来,进进出出的,她与我甚好。前遭卜了一卦,惶惶来寻我,婢子见她言辞闪烁,料是必有大事,再三恳求,她只是叫婢子快快跑,阿姊这回又有祸事躲不过啦,我不肯,只说,她若不将事情说明,我端是不肯走的。她没法子,这才说,她算下那一卦,乃大凶……”
楚姜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阿娇听的心里发梗,手心底板子都是细汗,只催道:“你快说呀。”
“……老慈人这会子怕是不喘气儿了呀!”她不敢抬头,这才把话说开来:“婢子惶恐!昨儿个,天上落了颗主母慈的星子,楚服是有些能耐的,全全给对上号了,因说娘娘靠山已倒,楚姜乃是靠着娘娘的,这会子可不是大祸临头了么?再留下,全没出路的,这才拼着一条命,来劝我,尽早为自己谋算。”
“甚……甚么意思?”陈阿娇的手抖的没能耐,甚么……意思……她这样聪颖,楚姜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还能猜不出?只是不信,她不肯信!
“如无意外,长乐宫太皇太后,已于昨晚,驾鹤西归。”她行大礼,一叩首,整整的像石土巴子似的,磕了地上去。撞着青琉板子,发出闷闷的回响,在静谧非常的殿里,显得格外刺耳。
陈阿娇勉强笑了笑:“那不能作数的,哪会呢,皇帝那边,半点声儿都不透,——没那个理儿,他要瞒太皇太后的唁信……”
她很困,全身乏解,蒙蒙一片泪雾前,俨似桃花朵朵,是那春日里的光景,艳阳三寸,直照的全身滚烫,脑门子跐溜着一圈儿汗,再近的影儿,可是完全看不见了。楚姜只觉主子像是在做梦,魂给游走了似的。因发了急,愣愣探说:“主子,好主子,婢子尽这么一说,您可莫慌呀!”她没法子,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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