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2 / 5)
藏室里还有一箱这牌子的洗发精。因为使用了神奇功效的洗发精,即使染成这么浅的顏色依然柔软滑顺富有弹性,连正在洗头的双手都感到舒服。
「好喜欢你的手劲。」姜珮举起一隻手说:「我没有指甲,抓起来没感觉。以后我的头就交给你了,请好好疼爱它。」
因为她经常练琴,弹钢琴双手都不能留指甲,所以出去玩她有时会贴上彩绘的指甲片。而我是弹吉他的,右手可以留指甲。
「这首曲子是谁弹的?有点异常。」
奇特的悲愴还在进行中。
「我妈。」
「啊……她弹的真好!」这马屁拍得实在太硬了,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
「她的确弹得很好,也的确不正常。录这张唱片的时候她已经快不行了。」
「你妈妈她………」
「已经上天堂了。」
「抱歉。」
「不要紧,好多年前的事了。你看这屋里头一大堆东西都是她留给我的,所以无论搬家到甚么地方我都要带着它们,有我和妈妈共同的回忆。」
第一次听她说起自己的家人,原来是个没妈的可怜孩子。这让我想到自己虽然有爸妈却是假的,亲生父母不知在何方,心里不由得难过起来。
「好舒服……」姜珮闭着眼享受头皮按摩,表情倒是一点也不难过。
「那你爸爸呢?」
「我出生没多久就离开了。」
「喔。」
她忽然伸手抹去脸上的泡沫,张开眼睛望着我。
「你哭了?小海真是感情丰富。」她举起双手捧我的脸。
「哪有!是因为音乐,音乐太感人啦!对了,她还有其他的录音吗?」
「还有许多,都放在贮藏室最里面那个红色皮箱里。你喜欢吗?」
「喜欢是喜欢。不过说实话,她的演奏实在太特别了,完全颠覆了贝多芬。」
「呵,还有颠覆版的李斯特和普罗高菲夫呢!自从爸爸离开以后她就变得不正常,所以我听到的全都是颠覆版。至于我出生前的正常版,市面上还找得到。」
「我就猜她一定是职业演奏家!她叫甚么名字?」
姜珮翻身一跃,溅得我满身是水。
「来!好孩子要洗澡了。乖乖脱衣服,轮到我帮你服务。」
当她脱掉我身上最后一件时,我害羞得像个处女,急忙跳进浴缸。
一边算帐一边胡思乱想的结果,就是重算三遍。
这是我打工的法国餐厅「prcessedepapillon」,我都简称二p。二p好吃的菜不多,大约只有红酒燉牛肉和蛋糕,啊,还有一道鸭胸肉酿栗子配黑松露菌汁,比起一般橙汁鸭肉好吃多了。其他就乏善可陈了。
会来这种地方打工是因为以前和黎少白常来。他对法国菜十分讲究,连酱汁里用的酒太硬还是太软都能说出一番评论,不像我只知道好吃与难吃两种。暑假前有一次经过碰巧看见老闆正在张贴徵人啟事,就这样从客人变成工读生,理由是二p的待遇还不错,离学校又近。
本来工读生就该干劳力活,算帐这种事根本不该由我来做,我只要负责上菜和小朋友打翻饮料时赶快来拖地就好了。但是店长认为本店难得来一位理科生,要好好让她发挥长才,因此只要我值晚班,结算的工作就丢给我了。
其实只是将当天所有的点菜单加总而已,顺便统计一下每道菜点了几次,消费超过三千元的占多少比例,五千以上的占多少,各时段的消费额又是多少,都是四则运算,而且绝大部分是加法和数数儿。只要有一台casio计算机,就连打翻饮料的小朋友都会。
看着店长敦厚的笑容,我知道他接下来想传授我备品进货的数量控管,到那天就是我辞职的时候了。
算到第三遍,终于把姜珮和我在浴缸里打水仗的重播画面暂时赶出脑海,从而求出有理数的解。忽然听见店长喊我:「小海,外面有人找你唷!」
手上的铅笔一颤,莫非是………
我一个箭步飞出办公室,收银檯前站着一枚娇小女孩,还算可爱,有姜珮五万分之一的可爱。
「是你啊。」难掩失望的口气。
「不然你以为是谁?我知道你一定还没吃晚餐,所以帮你带了锅贴和酸辣汤。」
看着芬达手里拎着一只肥肥的塑胶袋,我的肚子开始咕嚕咕嚕。
「店长,可以在店里吃吗?」芬达问。
「先让小海把帐算好。」
「已经弄好了,在你桌上。」
我拉着芬达在落地窗前的位子坐下。她已经吃过了,是专程买来给我的。
「锅贴还行。这酸辣汤嘛……这也叫酸辣汤?有没有搞错!」想起姜珮握着汤匙的小手,不禁感慨。
「书局门口那摊。你以前不是满喜欢的吗?」
「那是以前。以前种种譬如昨日的酸辣汤,也可以说是曾经沧海难为酸辣汤,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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